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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小河不行。
他過來是想來跟邊橋說明白的,結果剛見面就被晃了眼,又被朋友圈給震了一驚。
腦子本來就不夠用,自己坐飄窗上愣一會兒,才重新把思路拽回來。
「我是想來,想跟你說說話的。」
苟小河來前準備了一路的措辭,現在腦子空空,什麼都想不出來了,直愣愣地突然開口。
邊橋的動作沒變,姿勢沒變,連表情也還維持著原樣。
可他周身的空氣卻像突然被凝住了,呼吸很輕,同樣掀著眼皮直直盯著苟小河,像在等一個審判。
「江潮跟我說了很多話,說你有點兒心理問題,讓我想清楚,到底能不能跟你……談戀愛。」
苟小河抿抿嘴,想到哪說哪。
邊橋沒出聲,仍望著他。
「他說如果我心裡實在是不能接受跟你在一起,也不要勉強自己,因為那樣對你也不一定是好事。」
邊橋的下頜骨微微動了動,指尖不動聲色地攥進掌心裡。
「以前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說的那些沒好好想過,也沒好好站在你的立場,替你想過。」
「剛才我好好想了半天,我覺得……」
苟小河的眼睫毛撲扇一下,抬起來正視著邊橋,小聲說:「要不你把『9.30』那條朋友圈刪了吧?那天只是試試的。」
房間的門沒關嚴,狗小盒趴得無聊,在門外進進出出。
邊橋從苟小河開始說話就沒挪眼,隨著苟小河這句話落地,門板又頂在牆上撞出沉悶的聲響,他才被驚醒一樣,渾身猛地一緊,冷冰冰地斂下眼皮。
「啊。」他啞著嗓子應了聲,示意明白苟小河的意思了,拉開抽屜翻了翻,想找根煙咬著。
他得立馬給自己找點事兒做,不然他真的會控制不住內心裡洶湧的狂躁。
「手機擱那兒,去找你小姨吧。」邊橋說。
苟小河沒動,他歪著脖子看看邊橋,感覺他好像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是想說。」
他跳下飄窗靠近幾步,把手機舉到邊橋面前。
「9月30那天不算,能不能從今天開始算啊?」
邊橋翻抽屜的動作一頓,扭頭望著遞到面前的手機。
屏幕仍停在朋友圈的界面,苟小河又用他的手機發了條朋友圈。
這次沒有那些惡搞的句子,只有一個數字,像他那條「9.30」的格式一樣。
10.4
與兩個小太陽。
「我不想試了,」苟小河觀察著邊橋的表情,臉紅紅,「我想和你真的談戀愛。行嗎,寶寶?」
如果時間真的能回退,回到三年前,苟小河剛被小姨從鄉下帶來時,面對著沖他滿臉不耐煩的邊橋,他絕對想不到,三年後的自己會主動提出這個要求。
再往前,回到邊橋剛被小姨帶走時,那個冷著臉「恨全世界」,連再見都沒有好好跟他說的少年邊橋,當時的他們一定也不會想到,幾年後他們會再見面,再次互相依靠著住在一起。
一直退回到最初,回到邋裡邋遢的苟小河,第一次在苟家村見到白白淨淨的邊橋,見到那個繃著小臉,不會交朋友的小小邊橋……
誰會想到以後的事呢。
苟小河站在桌邊,認真跟邊橋對視著,腦海中浮現出無數他們從小到大的模樣。
那些糾葛在他心中,這樣那樣的問題,在這個仍帶著暑氣的秋老虎傍晚里,驀地全都被吹散、吹開了。
——他不想再管了。
小姨、姨父、好朋友、青梅竹馬、男生與男生、所謂的同性戀……這些問題摞在一起,也遠遠敵不過他對邊橋的愛。
苟小河太愛邊橋了,愛得無根無據,愛得無比自然。
也許是他和邊橋有著相同的童年:沒爸沒媽,儘管一個出生在城市裡,一個在鄉下,他們都如同留守兒童一樣撲騰著長大。
緣分也好孽緣也好,他們就是遇見了對方。
偏偏從見到邊橋的那一眼起,苟小河就打心底里喜歡他。
他們就像兩個小小世界的,註定了要抱在一起取暖,註定離不開彼此。
如果這還不算「愛」,那到底要什麼樣才算呢?
苟小河難得這麼有哲思,把自己感動得不行。結果他胡想了一通,再回神看邊橋,他竟然表情淡淡的,一丁點兒動容都沒表現出來。
「好不好啊?」苟小河有點兒緊張,別現在他想清楚了,邊橋再不願意談戀愛了。
邊橋被他問了,嘴角才很輕地抿了抿,直勾勾地盯著苟小河,開口說:「這次是你提的,苟小河。」
苟小河剛點頭想「嗯」一聲,邊橋停都沒停就繼續說:「你沒理由再跑了,也跑不掉。再說不想跟我好,我也不會慣著你。」
「我知道。」苟小河被他說得臉皮滾燙,豎起小拇指晃晃,「我們拉鉤。」
這種小孩才玩的儀式,邊橋從來都嫌他幼稚,懶得配合。
今天雖然他眼神仍然有些無奈,嘴角卻輕輕翹起來,配合著和苟小河拉了拉。
拉完鉤,苟小河趁機撓撓邊橋的掌心,心裡說不來的踏實與快樂。
他一臉期待地站在桌邊等著。
邊橋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小拇指,又拿回手機看看苟小河發的那條朋友圈。
江潮那一群閒人已經點上贊了,雪糕姐在評論區連發了三串問號,很敏銳地質問:這日期什麼意思!my橋!什麼意思啊啊啊啊我要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