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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在邊橋房間午睡,睡在地上床上沙發上飄窗上都隨意,只不過他躺下的地方,邊橋一定會不動聲色地挪開,不留給他一丁點兒能觸碰的可能。
江潮有時候跟他開玩笑,兩個人搭肩膀貼胳膊的說話,苟小河偷偷去看邊橋,再也迎不上邊橋正盯著他,又佯裝無意的目光。
他再也沒對苟小河冷過一次臉,生過一次氣,說過一句「離江潮遠點兒」。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沒想到的時候就算擺到眼前也覺不出特殊,等真正意識到,那些細小的差別已經像繁殖開來的細胞,侵蝕掉原本生活中所有已經形成的習慣。
光是發覺這些細枝末節的改變,已經讓苟小河應接不暇,而真正讓他感到傷心的改變,是在他又一次舉起手機想偷拍邊橋的時候。
「這個毛病也戒掉。」邊橋用一根手指抵上他的手機攝像頭,往下壓了壓,視線越過手機上沿掃過來,「以後別拍了。」
「為什麼?」其他要求苟小河還能理解,不讓拍照他是真的不明白。
他跟胡圓也會一起自拍。
「我不喜歡。」邊橋望著他,平靜地通知。
苟小河呆呆地跟他對視,突然想起小時候姥姥帶他和邊橋去照相館,邊橋總是拉拉著一張小臉,姥姥被他氣壞了,好幾次都點著邊橋的腦門讓他「高興點兒」。
對,邊橋不喜歡拍照,他長大以後給忘了。
「那我以後不拍了。」
他垂頭喪氣地答應一聲,把手機收回去,十分可惜地翻看這張拍糊的照片。
「還有你的頭像。」邊橋坐在電腦椅里轉回去,點著滑鼠又說,「壁紙,鎖屏,聊天背景,全都換了吧。」
苟小河放大照片的手指一頓,抬起頭看他。
午後的窗外蟬鳴陣陣,邊橋在這個夏天似乎又長開了許多,側臉的線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脫去小時候的稚嫩,鼻樑高挺,下巴與頜骨線條分明,流暢又好看,嘴角微抿時帶出逐漸成熟的質感。
苟小河現在用的壁紙就是一張邊橋的側臉。
邊橋讓他換掉的那些圖片,全都是邊橋。
這些跟邊橋相關的一切,他擅自且自然地使用到自己或社交或私人的主頁里,邊橋曾經嘴上很嫌棄,很煩他,但從沒真的阻止。
苟小河直到這一刻才知道,之前他在邊橋的世界裡有多特別,他曾獨自享有過多少邊橋的特權——絕不會對其他人開放的特權。
可現在,邊橋把這些特權全部收回了。
第60章
苟小河把頭像和鎖屏換掉了, 壁紙與聊天背景沒換,繼續偷偷用著邊橋的照片。
他試了一圈,實在是覺得不管換什麼圖都不好看, 他的手機從買到手裡就用邊橋的照片,邊橋以外的所有壁紙,他都看不順眼。
邊橋禁止他再用自己的照片, 那需要換的就不止手機里的東西,還有苟小河的手機殼。
頭像換了也就換了,手機殼摘下來的時候,苟小河是真的心疼。
他還用著以前在淘寶上定製的,「最好的邊橋&小河」那隻殼。
透明的塑料底殼不是什麼好材料,早就發黃髮軟了,邊緣的圖案和字體也被磨得有些掉色模糊。
中間他也想換過別的殼, 他偷偷定製的邊橋手機殼能摞出一個系列, 可其它殼都是邊橋的單人照, 還是對這隻殼感情深。
「你看我的手機,好新。」他摘掉手機殼, 沖邊橋晃了晃手機背板。
邊橋打完手上這把遊戲才回頭, 苟小河盤腿坐在地上, 已經給他的手機換上一張純透明的新殼, 正用濕巾把舊手機殼擦乾淨, 仔細裝進替換的小盒子裡。
新的手機殼帶來的煥新效果十分明顯, 配著新的鎖屏,苟小河拿在手裡翻過來翻過去地看,總覺得像是拿著別人的手機。
「你改名字了啊?」跟胡圓一起打遊戲的時候, 他問苟小河, 「頭像也換了, 終於不是邊橋了。」
「都換一星期了。」苟小河正在對面野區偷豬,心不在焉地嘟囔。
「我剛想起來。」胡圓表示對他這些瑣碎的變化並不在意,「你倆怎麼樣了,說明白了嗎?」
「啊。」苟小河輕聲應著,不想跟他多聊。
在邊橋收回特權以前,苟小河發現邊橋對他態度的那些變化,還只是為了發現而發現。
理性上他明白,拉開距離是為了讓他和邊橋變成「正常朋友」,重塑他和邊橋間交往的邊界與底線。
可多年來的習慣,讓他在明白的同時,還是忍不住總想試探。
就像那天他執著地舉著奶茶杯子,就算知道邊橋不和別人喝一杯東西,他還是想在普通朋友的基礎上,與邊橋之間的界線窄一點、再窄一點。
他就是想儘量維持住邊橋對待他,與對待其他朋友之間,那一丁點的不一樣。
因為他覺得他和邊橋對待對方,本來就該是與別人不一樣的。
當意識到那些「不一樣」,全都是邊橋對他的特權以後,他才真正醒悟,為什麼要變得那麼徹底。
他真正認識到,邊橋這次不是跟他生氣,不是像前幾次一樣,表面上拉開距離,實際上是在等他靠近。
邊橋這回就是要跟他做普通朋友。
就是……不喜歡他了。
意識到一個人不喜歡你,你在他面前會感到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