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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艱難呼吸著。
浴室裡頭只剩地板上水淌進出水口的流動聲,溫言渾身冰涼,他貼著牆壁緩緩蹲下,用力抱住了腿,無力跌坐在地板上。
冷,真的太冷了。
溫言從喉嚨里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聲,這仿佛是打開了什麼開關,溫言再也忍不住,扯著喉嚨,發出瀕臨絕望的哭聲。
都是他不好,他不該在一開始就抱著能摸到溫暖的念頭,否則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如此狼狽了。猛然墜入冰窟,那痛簡直要把骨頭刺裂般,壓得溫言不敢太重呼吸。
「宋莊桐……」
溫言太難過了,他蜷縮在角落裡,光裸的後背在不停顫抖,就像已經被折斷翅膀的蝴蝶,無力地掙扎著。
沒有哪一刻,比這一刻更需要一個擁抱。
可誰的擁抱他都已經不想要了。
宋莊桐沉默地對著牆站了半分鐘,等到催促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像是一頭被徹底惹惱的獅子。
「他媽的別催了,今天這婚誰要結誰去結!我真他媽是受夠了!」
低吼聲在走廊響起,兩家長輩都還站在外面,紛紛側頭望了過來,宋莊桐眼底滿是猩紅,死死盯著宋老爺子,他踩著沉重的步子衝到宋老爺子面前,被秘書一個跨步擋住。
「誰讓你去溫言面前胡說八道的?」
狠厲的質問語氣讓秘書渾身一顫,比宋老爺子更強勢的壓迫感襲來。
宋老爺子眉頭一皺,下意識道:「我沒有——」
「天天逼我,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想要抱孫子?我他媽的告訴你,宋景就是你孫子,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絕不會跟任何女人結婚,你這輩子都別想。」
粗喘著把壓在心裡的話徹底說了出來,宋莊桐緩了一大口氣。軟肋屢屢被觸碰,宋莊桐再也不想忍讓更多,橫豎都是魚死網破,被逼到極點的獅子,毫不客氣地露出自己鋒利的犬牙。
在准親家面前被這樣下了面子,宋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宋莊桐的鼻子,罵道:「你這不孝子!到底還想不想宋景的手術順利進行了?」
宋莊桐冷冷看著他,諷刺道:「你除了會用這個來威脅我,你還能用什麼?拿自己親孫子的命來當籌碼談判,我沒見過比你更噁心的人。」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大跨步離開了餐廳。
秘書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他尷尬地扭頭看著宋老爺子,問道:「需要我去追——」
宋老爺子胸膛不停劇烈起伏著,被扶穩後,他斷言道:「不用,他一定會回來的。」
宋景所需的所有手術設備都已經準備好,就等宋老爺子一聲令下就能開始手術,而決策者本人正坐在手術室外,攥著手裡的拐杖,目光一直盯著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
宋景的主治醫師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宋老爺子身邊,低聲道:「宋先生,手術拖不得。」
宋老爺子渾身戾氣,低聲道:「拖不起就讓他——」
話音未落,走廊盡頭踉踉蹌蹌走過來一個人,他似乎有些費勁,半途停下坐在椅子上之後,丟過來一張輕飄飄的紙。接收到宋老爺子目光的秘書前去撿了起來,扭頭遞給了宋老爺子。
宋老爺子碎裂的表情讓宋莊桐心裡冷笑不斷,他像是推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露出幾近殘忍的笑。
「我結紮了,宋景你愛救不救。」
第60章 等雪融了
宋景的手術進行得很是順利,只是他心理狀態太差了,在手術的第二天,宋莊桐就給他約了心理醫生到病房談心。
自宋景做完手術之後,宋老爺子就再也沒出現在宋莊桐面前過,但宋莊桐非常清楚,事情鬧到這個程度,宋老爺子這下絕不會放棄宋景的撫養權了。
溫言的電話再也打不通了,宋莊桐知道他有氣,但又苦於抽不出身去找他,只能用微信不斷轟炸,視頻、文字、語音,卻都像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得到宋景恢復得還算不錯的消息後,宋莊桐問道:「他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我建議還是再多留院觀察一段時間,但是他情況比較特殊,早點出院也可以,但一定要好好休養身體,定期來做檢查。」
宋莊桐神情凝重,問:「如果要長途坐車……」
「那當然不行了,身體的排異反應本就讓他很難受,還熬著折騰坐車,不太現實。」說著,主治醫師皺著眉小聲詢問,「你是要帶他去哪裡嗎?」
宋莊桐搖了搖頭,說:「不是。」
之前請來的阿姨知道宋景動了大手術之後,主動問宋莊桐需不需要幫手幫忙照顧。她原本都已經接下了親戚的一個月嫂的工作,但實在放心不下宋景,索性把那邊給推了,跟宋莊桐談好薪資之後,開始全方位照顧宋景,這也解了宋莊桐的燃眉之急。
宋莊桐人在這裡,心卻早就已經飛到溫言那兒去了。
「他現在防備心太重了,之前還肯跟我說點話,現在完全是閉口不談,把自己封得死死的。」心理醫生表情不是太好,「這可不是個好徵兆。」
宋莊桐擔心的也是這事,之前宋景被突然帶走,關在那間讓人窒息的病房裡好幾天,心理狀態簡直差到極點,又是哭又是鬧的,身上也不知道怎麼的多了好幾處傷口,因此宋老爺子更是篤定他是個瘋子。這下宋景好不容易把身體的病治好了,卻留下了無法治癒的心理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