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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陳峋才掀開被子上床,楚辭立刻靠過來,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睫毛輕顫,仍在夢裡。
陳峋連呼吸都放到最輕,他關上燈,側躺著摟緊楚辭的腰,借著昏暗的光線,看著楚辭瑩白的面龐和深邃的眼窩,內心深處泛起陣陣悸動。
這樣美好的夜晚他睡不著,也根本捨不得睡。
但很快,楚辭的腳無意識地蹬了一下,像一腳踏空,猛然驚醒。
他一動,陳峋也跟著睜開眼:「怎麼了?」
「水……」楚辭艱難地說出一個字。
「別動,我去給你倒。」
陳峋端來水,楚辭喝下後才覺得好些,但喉嚨依舊乾澀,:「現在幾點?」
「兩點。」陳峋看了眼時間,「繼續睡吧。」
楚辭卻睡不著,可能意識飄散前最後聽到的聲音是雨聲,他夢見了六年前同樣下著雨的京南路。初冬時節,梧桐葉子落了一地。
但同現實發生的事完全不同,夢境裡,當陳峋找過來的時候,他沒有坐車同顧齊安離開,而是轉身朝陳峋跑去。
可顧齊安一直拉著他,他好不容易掙脫,就在快要跑到陳峋面前的時候,地面突然撕開一道巨大的裂縫,生生將他們隔開。
他站在裂隙的一邊,大聲喊著陳峋的名字,但陳峋只是目光冰冷地看著他。他沒辦法,想助跑跨過裂隙,卻一腳踏空。
幸好是夢,楚辭安慰自己,但心臟還是突突地跳。無法否認,即便只是夢,也足以讓他從雲端跌落下來。
想到什麼,他抬起手腕,看到手錶還在,感到有些疑惑和不對勁,但大約是酒精影響,他一思考便有些頭疼,只好作罷。
楚辭靠在陳峋懷裡,軟聲問:「你怎麼不睡?」
陳峋吻著他的頭髮:「我看你睡,等你睡著我再睡。」
楚辭閉上眼,過了不到一分鐘又睜開:「不想睡。」
陳峋失笑,很包容地問:「那想做什麼?」
楚辭想了想,給出了個稚氣的回答:「我想看月亮。」
陳峋有求必應,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張厚厚的羊毛地毯,鋪在臥室靠窗的地板上,他把楚辭抱到地毯上,又拿來毛毯披在楚辭身上。
楚辭張開毯子對陳峋說:「你也進來。」
陳峋披著毯子,楚辭背靠在他懷裡,像兩個在寒夜裡依偎取暖的人。楚辭被溫熱的氣息包裹,腳下是柔軟的毛氈,仰頭看月亮,發出滿足的嘆息:「如果再搭個帳篷就好像在露營。」
陳峋問:「想去露營了?」
楚辭點頭,有些懷念地說:「以前拍攝的時候,經常在山上露營。」
不過他最懷念的,還是和陳峋一起的那次。
聽楚辭提起拍攝,陳峋問:「你朋友說的那個拍攝,想去嗎?」
楚辭沉默,其實他是想去的。這麼多年,爬山、拍攝、看日出已經從支撐他活下去的信仰變成了習慣,但他剛答應了陳峋不會離開,何況他也不想離開。
「不去了吧。」楚辭說。
陳峋從楚辭的語氣里聽出不同的答案,於是在他耳尖上不輕不重咬了一下:「去吧。」
他不想以愛的名義將楚辭束縛在身邊。就算束縛得了一時,也束縛不了一輩子。
楚辭扭著身子回頭:「真的?可我不想離開你。」
陳峋順勢吻上他的唇:「我也不想和你分開,一刻也不想,但過兩天我正好也要出差。」
「去哪兒?」
「參加一個會議。」陳峋言簡意賅。
「那好吧。」楚辭說,「我明天跟Jason聯繫。」
安靜片刻,陳峋突然問:「你電腦里存了我的照片?」
楚辭在陳峋懷裡動了一下,故意打了個哈欠:「哎呀,好睏……」
陳峋拿他沒辦法:「那去睡?」
楚辭又搖頭:「再抱一會。」
「對了。」想到Jason問兩個人什麼時候第一次見面時,陳峋曖昧的微笑,楚辭忍不住問,「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圖書館嗎?」
陳峋用毯子將他裹緊,沉吟片刻說:「不是。」
「嗯?」楚辭一時懵住,反應了一會,「難道不是在圖書館嗎?你把外套披在我身上,不過我睡著了,沒有見到你,只看到你的外套。如果圖書館不算,那就是在咖啡店?」
頭頂落下陳峋的輕笑,楚辭微微坐直身體,仰頭望向他:「都不是嗎?」
「當然不是。」陳峋眸光很深,漾著笑意,似乎在回憶什麼,「還要更早。」
楚辭來了精神:「更早是在什麼時候?」
他歪著頭想,猜測道:「難道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見過我?是在學校嗎?」
隔了一會,頭頂落下一聲很輕的嗯,「不過不是在學校。」
不是在學校?
楚辭更驚訝了,一想到陳峋曾經在背後默默關注他,整顆心都要鼓脹到飄起來。
「那是什麼時候,在哪兒?」楚辭追問,但陳峋不再回答,只是裹著毯子將他摟得更緊。
夜很靜,月色如水,銀光瀉了一地。楚辭靠在陳峋懷裡,感受對方灼熱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
難以名狀的情緒在胸腔涌動,膨脹。楚辭的呼吸變得急促,身體也熱起來,羊毛騷著腳心,酥麻的感覺從腳底直躥脊背。
從前的他對欲望一向坦誠,年歲增長反倒害羞起來,但終究抵不過對陳峋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