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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機場,頂著一張漂亮面孔的楚辭,不論走到哪裡都是視線的焦點。
值機員接過護照後,又忍不住看了他兩眼才問:「先生有託運行李嗎?」
「沒有。」楚辭笑了笑。因為不打算多呆,他只帶了一個隨身的行李箱。中介說了,買家是全款支付,走流程很快,不出一周就能辦妥手續。等把房子賣了,他立刻飛回來。
登機時間未到,他站在機場巨大的落地窗前。預報中的雪如約而至,來勢兇猛,不多時天地間就一片白色。
和六年前他剛到芝加哥的那天一樣。
也是這麼大的雪,一直下,不停歇。
廣播響起登機提示,楚辭收回目光,垂眸整理情緒,拉著箱子登上了飛機。
——
飛機按既定時間抵達S市機場。
踏上廊橋,楚辭立刻被透骨的涼意包裹。他打了個哆嗦,攏了攏外衣,來不及多想就被人流推擠著朝外走。
出機場,楚辭打了輛計程車。司機問去哪兒,他愣了愣,嘴唇張合,良久才晦澀地報出一個地址。
「京南路28號。」
天灰濛濛的,高速兩旁的綠化帶都蒙上了一層陰翳。烏雲密布,預示著一場暴雨。
楚辭看著窗外。
司機第三次從後視鏡里打量他,主動攀談:「這天估計要下雨。」
頓了片刻,楚辭緩緩轉頭,右側臉朝司機偏了偏:「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麼?」
司機重複了一遍。
「是嗎?」楚辭禮貌地應著,聲音很輕,說完又轉頭看向窗外,「看樣子是的。」
似乎為了印證司機的話,話音剛落,就有個雨點打在車窗上,拖出一條細長的斜線。
一滴兩滴……很快變得密集。
司機很能聊:「來旅遊?還是來探親?」
楚辭含糊地嗯了一句。
司機也不在意,自顧自說:「你說的地方我知道。京南路嘛,那可是我們這裡最貴的地段,有不少花園洋房,得是頂有錢的人才能住得起。」
頓了頓,司機繼續說,聲音變得有些興奮:「不過前幾年京南路那邊出過一件大案。據說一個女人因為老公出軌,把老公殺了,自己也發了瘋,自殺了。這事在當時可轟動了。」
銀白的閃電兀地撕開天空,雷鳴接踵而來,掩蓋了司機最後的話。
楚辭縮了下肩,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耳的耳骨釘,什麼也沒說,只是唇色有些發白。
快到京南路的時候,見雨變小,楚辭改了主意,讓司機在路口就停車。
京南路很寬,初冬時節,兩邊的梧桐葉子幾乎要落光了。
楚辭剛下車,手機就響了。
在得知楚辭已經回國,中介開口便是道歉:「對不起楚先生,實在是太對不起了。」
楚辭心裡咯噔一下:「怎麼了?」
中介急得不行:「買家,就是準備買您家房子的那個老闆,臨時決定不買了……」
夾雜著雨點的風吹在臉上,楚辭仰起頭,發現剛才才小下去的雨又有變大的趨勢。他停頓兩秒,調轉腳步朝附近一處公交站台走去,語氣平靜地指出一個事實:「他簽了意向合同我才同意回國的。」
這意味著金錢和時間的成本。
「是是。」損失一大筆中介費,中介也懊惱,「不過那人堅持不買了,也同意支付違約金,還說要賠償您來回的路費。楚先生,合同就是這麼規定的,就算真的簽了賣房合同也能毀約,我也沒辦法啊。」
換做旁人,輾轉十幾個小時從國外飛回來,在簽約前夕被買家放鴿子,可能都要氣炸了。
楚辭走到遮雨棚下,行李箱立在一邊。顧不上拂去衣服上的雨水,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語氣依舊沒什麼波瀾:「為什麼不買了?」
中介猶豫了下,一咬牙:「您知道的,這房子的上一任房主出了事,而且房子產權一直存在爭議,這兩年才到您名下……」
楚辭抿了下唇:「那現在怎麼辦?」
「我儘量為您找新的買家。」中介立刻說,頓了頓,「您知道,您的房子掛價雖然不高,但情況比較特殊,還要求全款,客戶有限,想出手沒那麼容易。」
中介知道他急等用錢,試探著問:「您看要不要再把價格壓低一點?」
楚辭沉默了。房子掛了兩個月,降了三次價才等來這麼一個買家。下一個不知道要等多久。
但也沒其他辦法,顧齊安的公司等著用錢。他只好說:「那麻煩你儘快幫我找。只要對方願意全款,價格可以商量。」
中介應下。
掛上電話,楚辭又看了眼時間。手機顯示S市現在是中午,但陰雲蔽日,周圍黑得像傍晚。
雨點敲打遮雨棚,發出沉悶錯亂的聲響。雨水順著邊沿流下,形成一道厚重的簾幕,將他隔絕在這個宛若孤島的公交站台上。
楚辭心臟一緊,迷茫又無措地看著四周。
在飛機上,他一直用電腦修片,企圖用工作把思緒占滿,不去想其他事。
但現在,他被困在這裡,被迫停下腳步,被迫清空大腦。
昏暗的光線也阻止不了從身體每一個細胞里爭先恐後鑽出來的熟悉感。
六年了。
楚辭摸上左耳的耳骨釘,這是他沒有安全感時下意識的舉動。心跳平復了些,他又有些恍惚,視線沒著落地,看著街上的行人和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