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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峋不想承認他到現在還記得。
楚辭點了份蓮藕排骨湯,陳峋避開他不能吃或者不愛吃的菜,又點了幾道。
服務員收了菜單,餐桌上立刻安靜下來。
在車上時的尷尬一直延續到現在,楚辭想主動挑起話題,打破沉默,只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是陳峋先開口。陳峋倒了兩杯水,遞了一杯給他,楚辭道謝後接過,有些燙,他先吹了吹,再捧著白瓷水杯小口小口抿著喝,聽到對面的陳峋突然笑了一聲。
楚辭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嘴唇濕潤,眼神也濕漉漉的。
陳峋的目光深了幾分,掩飾性地拿起水杯,卻發現裡面空了。剛才的那一杯已經被他一飲而盡。
他只得重新倒一杯,並沒有解釋自己的那聲笑,而是問:「以前不是不喜歡戴手錶嗎?」
他記得楚辭總嫌錶帶貼在皮膚上,不舒服,尤其是夏天。他皮膚薄,又白,很容易留下印子。
楚辭沒想到他連這個細節都注意到,手不自覺地朝袖子裡縮了一下:「總是在外面拍攝,戴手錶的話看時間會方便一點。」
陳峋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
楚辭又低下頭,他的頭髮有些長,垂下來會蓋住睫毛,有服務員或者其他客人經過的時候,他會抬起頭,迅速看一眼,再低下去。
一般人並不能輕易發現楚辭隱藏在鎮定表面下的驚慌,但陳峋敏銳地捕捉到了。
楚辭像只受驚的小動物。
如果說楚辭小口喝水的動作讓陳峋覺得熟悉,那這樣的楚辭又讓他覺得陌生和心疼。
並不是那種像被捏緊似的驟然的劇痛,而是一點點從心尖的位置蔓延上來的,密密麻麻的鈍痛。
菜很快上來,陳峋盛了碗湯遞給楚辭。吃完飯,兩人誰也沒有提離開,默契地延長這餐飯的時間。陳峋要了杯咖啡,又對服務員說:「給這位先生來杯美式。」
楚辭猶豫了一下:「算了,我喝水吧。」
陳峋挑了下眉,楚辭讀懂他的疑惑,解釋:「怕睡不著。」
陳峋沒再說什麼,手伸進衣服里,摸了摸裡面的糖果。
楚辭鬆了口氣,把問題踢了回去:「你以前不是不喝咖啡嗎?」
陳峋微微勾起唇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喝著喝著就喜歡了。」
咖啡喝完,再沒有什麼可以做的,陳峋結了帳,要送楚辭回酒店,楚辭沒有拒絕。
一坐上車,氣氛不復在餐廳時的融洽,再度變得沉悶。空氣中仿佛繃著一根弦,哪怕最輕微的呼吸都能讓其崩斷。
陳峋將車停在酒店門口,熄了火。
楚辭解開安全帶,深吸一口氣,擺出禮貌的笑:「謝謝你請我吃飯,等下次——」
聲音戛然而止。
下次?怎麼可能會有下次。
陳峋大概也想到這一點,嘴角輕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突然問:「既然沒有訂婚,那交往的人呢?」
楚辭愣了兩秒,緩緩轉頭看著陳峋。像是為了確認,他重複了那個問題:「交往的人?」
「對。」陳峋將領帶扯開一些,「有沒有談戀愛?」
「換言之,楚辭。」他似乎失去耐心,索性替換成更直白的話,「你現在是不是單身?」
——
梁向聰從飯店回來就在陳峋辦公室門口徘徊,終於在下午堵到人。他憤憤不平:「好啊,先是躲在辦公室抽菸,現在又在上班時間帶男生去約會。公司你還管不管了?」
陳峋皺了下眉,繞過梁向聰走進辦公室。
梁向聰跟在後面,掏出手機翻到照片,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鐵證如山!休想否認!」
陳峋掃了眼,認出照片裡的楚辭和他自己的背影,但並不意外,因為那家餐廳就是梁向聰介紹他去的。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戴上眼鏡,表明自己要開始工作,無關人等請迴避。
這一次梁向聰可不會輕易放過他:「這人就是甩了你那個前任吧,叫楚辭?別否認,我在你錢包里見過他的照片!」
陳峋仍是那副「你儘管說但我死不開口」的架勢。
梁向聰氣得牙根癢,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居高臨下地數落:「你是不是傻?他之前那麼對你,你還巴巴貼上去?」
「我承認,他長得的確很好看,不,是非常好看,所以才讓你念念不忘。但好馬不吃回頭草。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喜歡什麼樣的你找不到?」
「喜歡漂亮的是吧?趕明兒我就給你介紹,男的女的隨你挑——」
陳峋突然抬頭,打斷梁向聰:「他明天就走了。」
梁向聰剩下的話通通被堵住,拖長聲音「啊」了好幾秒,才訕訕地說:「走了好,走了好,走了一了百了。」
陳峋看他,眼神仿佛在說「你是不是也該走了」。
梁向聰拿上手機,還是不放心,盯著陳峋:「你答應我,絕對不要再干傻事。」
不怪他反應過度,他在國外剛認識陳峋那會兒,陳峋抽菸喝酒,比他這個混學位的富二代還要頹廢,問原因死都不開口。還是他無意間在陳峋錢包里發現一張照片,翻看背面看到名字才知道楚辭這個人。
再後來,他和陳峋回國創業,拉到第一筆投資的時候兩人喝酒慶祝,陳峋喝多了,架不住他再三追問,才說出和楚辭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