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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面對敞開的門站了許久,麻木的四肢才漸漸找回感覺。他把箱子拎回原處,一回頭發現陳峋又進來了,手裡還拿著他的拖鞋。
「穿上。」陳峋彎腰把拖鞋放在楚辭腳邊,直起身,見他一副呆呆的表情,「還是說你想我抱你上床?」
這話太過曖昧,楚辭的臉紅了,趕緊把拖鞋穿上,跟在陳峋後面離開了客房。
陳峋沒有回臥室,而是朝餐廳走去,開燈,接著打開冰箱,從裡面拿出一盒鮮奶。
「下次睡不著記得告訴我。」陳峋表情平靜,語氣也沒楠`楓有波瀾,似乎完全相信了楚辭的說法——他只是睡不著起床找安眠藥吃。
邊說,陳峋邊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玻璃杯,倒牛奶的時候動作頓了下,看向楚辭:「能喝嗎?」
楚辭愣了愣:「能。」
牛奶從紙盒裡傾倒出來,陳峋將玻璃杯放進微波爐,定時加熱一分鐘。在那一分鐘裡,他們誰都沒有吭聲,只能聽到微波爐轉動的聲響。
「叮!」
楚辭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等回過神,陳峋已經端著牛奶走到他面前。
溫熱的牛奶撫慰了身體和神經,楚辭習慣小口喝東西,速度很慢,像小動物,但陳峋一點也不介意,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他。
等楚辭喝完,陳峋很自然地接過水杯,拿到水下沖了沖,才說:「你先睡吧。」
楚辭下意識問:「那你呢?」
陳峋頓了頓:「我去書房,還有份文件需要看。」
他走回到楚辭面前,定定地看了兩秒,抬手摸了摸楚辭的頭:「去睡吧,做個好夢。」
陳峋看著楚辭進臥室躺下才離開。一進書房他就飛快抽出一張紙,閉上眼,努力回憶在藥瓶上看到的英文,在紙上寫了下來。
他對安眠藥太熟悉了,藥瓶上的標籤根本就不是。
陳峋睜開眼,紙上的一長串英文單詞讓他感到陌生,更感到不安。
沒有耽誤地,陳峋打開電腦,在搜尋引擎里或單個或組合地搜索著這些詞,很快鎖定一個關鍵詞。
聽障。
陳峋擰起眉,盯著這個詞,回想和楚辭重逢後的細節,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在書房獨坐一個小時,預計楚辭已經睡著才回到房間。
楚辭睡得很沉,連陳峋在床邊坐下都沒有發現,陳峋猜他服用的藥物里可能也有安眠鎮靜的成分。
陳峋垂眸,目光長久地落在楚辭身上。
他試圖尋找蛛絲馬跡,甚至想對著楚辭的左耳喊上一句話,看看他會不會醒過來,但在看到楚辭耳尖上那朵玫瑰耳釘時猛然清醒。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
即便楚辭真的有聽力障礙又怎麼樣,就算他完全聽不見,他還是一樣愛他。
楚辭選擇隱瞞是對他的不信任,他最不應該做的事就是去試探。
陳峋深吸一口氣,俯下身親了親楚辭的額頭,又將他伸出被子的手放回去。
就在這時,他的注意力被楚辭的手錶吸引。
那是一塊很普通的機械錶,指針指向十二點四十。陳峋清楚地記得他離開書房的時候已經是這個時間了。
想到楚辭說過的「戴手錶是為了方便外出拍攝時看時間」,陳峋擰起眉,拉起楚辭的手輕輕摘下了錶帶,打算為他調準時間。
拇指擦過手腕內側,不同尋常的觸感讓他立刻生出警覺。陳峋小心地翻過楚辭的手腕,在看清上面的痕跡後,心臟猛地縮緊。
——
在藥物作用下,楚辭的確睡得很沉,前半段也算得上是好夢,但突然之間畫面就變了,他置身於一處賓館房間,看著一身紅色旗袍的楚蓉拿著刀歇斯底里地叫喊,地上是蜿蜒的血跡,背後是洞開的窗戶,以及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想衝過去,但似乎有塊看不見的屏障將他擋住,任憑他怎麼拍打,甚至用盡全身力量去撞擊也分毫不動。
他只能站在咫尺之外,眼睜睜看著楚蓉一步步走向窗邊,縱身躍入黑暗。
楚辭就是在這時驚醒。
臥室很安靜,只能聽到他自己粗重的喘息。
楚辭用力地閉了閉眼,努力把最後的畫面從大腦中趕走,又花了點時間才從床上坐起來,換掉被汗水浸濕的睡衣時,手指抖個不停。
洗漱的時候他掃了眼鏡子,看到了自己近乎慘白的臉色。
客廳也很安靜,沒有人。楚辭失落地站在空蕩的客廳,感覺再一次被全世界拋棄。
心一再下沉,就快要沉到深不見光的谷底時,他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醒了?」
陳峋拎著袋子進來,手裡還抱著一捧糖果雪山。
楚辭眼眶立刻紅了。
他低下頭,重重抿起嘴唇,拼命把胸腔升騰起的酸楚壓下去,很輕地嗯了一聲。他猜陳峋應該沒聽到,但這已經是他能發出的最大聲音了。
低垂的視線里出現一雙和他同款不同色的拖鞋,楚辭猛地抬頭,粉白漸變的玫瑰跳入眼帘,花瓣還沾著露水,在他面前肆意地綻放,邊緣被陽光染成金色,像一顆顆晶瑩的棒棒糖。
光聞著他都能嘗到甜味。
「把花插上吧,我去盛飯。」陳峋把花遞給楚辭,轉身朝廚房走。
楚辭抱著花站在原地,整個人被甜蜜氣息包裹,甚至托起,雙腳離地,輕飄飄的,像在夢裡。直到廚房裡傳來碗盤碰撞的聲音,他才如夢初醒,拿過餐桌上的藍色玻璃花瓶,裝上水把玫瑰一朵一朵插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