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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上人聲喧鬧,烘熱的炭火味混進夜晚的涼風裡,是大半夜吃燒烤才會有的氛圍感。
今天晚上的聚餐大家全都來了,八個人圍著一張不大的摺疊桌,一人一個小塑料板凳也能坐得開心,還因為被擠出去的陳濤只占了個小桌角,單獨拿著塑料小碗坐在那裡的模樣而哈哈大笑。
「讓讓,讓讓!喝的來咯!——」陳銘龍興沖沖地走來,把手裡提著一大袋子沉甸甸的飲料往桌上一放,發出分量十足的一聲響。
大夥歡呼起來。這是旁邊一家沙冰攤上賣的甘蔗冰和蓮藕冰。全是新鮮的甘蔗和蓮藕現場榨的汁,再用冰沙機製成一杯杯清甜冰涼的沙冰,每個人都滿滿一大杯,這些是他們這群人喝的。陳銘龍又豪邁地單獨轉向季瑾:「瑾哥等著,你那還有一箱子!」
季瑾還沒說話,他身邊的陳銘鳳先開口:「你要死啊!你讓瑾哥一個人喝一箱?!」
陳銘龍已經接著轉身回去搬了:「不踩箱喝怎麼叫盡興啊!」
季瑾笑著對還想說什麼的陳銘鳳道:「算了,今天大家開心,讓他去吧。」
季瑾身邊的位置分別被燦燦和陳銘鳳霸占。在人前季瑾和霍宇川還是維持和以前一樣的狀態,還要注意不能表現出過分的親近。今晚兩人中間隔了陳銘龍鳳兩姐弟坐。
烤得噴香誘人的一盤盤串兒就被端了上來,上面撒了一層香得勾魂的香辛料,熱騰騰的肉串和蔬菜整齊地碼放出高度,還在散發出炭烤出來的新鮮食物香氣,一下就被歡呼而上的許多隻手瓜分走了。
季瑾今晚始終情緒不高。但他沒有表現出來,陪大家笑著,只是比平時多喝了幾杯酒。
席間陳銘鳳吃高興了,她有感而發地拉著季瑾說起以前小時候的事情來。
「……我當場就被他的石頭砸哭了,陳銘龍還跑,然後剩下的人就在那看著我哭,我丟臉死了。要說陳濤當時也真的跟個傻子似的,他直接跟我來了句『你都這麼丑了還哭啊,小筠哭就算了,她長得好看』。」
小筠是當時他們班的班花。當年的陳銘鳳還沒練成現在以一當十的一身好本領,聽完之後瞬間崩潰,哭得更大聲了。
「後來還是瑾哥出現了。真的,我當時覺得我哭得特別丟人,但是瑾哥拿給我香香的紙巾,還說了安慰的話,最後教訓了陳濤。」
陳銘鳳這姑娘真的說到動情的地方,她感動地道:「說實話,當時就是因為瑾哥的鼓勵我才振作起來的,也是在那一天決心以後再也不輕易掉眼淚了。我當時抄起地上的磚頭就追上去了。」
季瑾前面還聽得面帶微笑,後面的表情逐漸變成:嗯???
他可不記得自己當時這麼鼓勵過人啊!
陳銘鳳還在那感動著:「所以我今晚一定得敬瑾哥一杯!瑾哥!」
季瑾無奈地笑著,跟她碰了杯。
燦燦見狀也要跟著碰一個,季瑾也伸長手臂去跟小姑娘幹了一下杯。一旁徐鵬飛乾脆就舉著飲料站了起來:「來來來!都來碰一個!」
「什麼呀,搞這麼隆重,還要站起來?」
「有什麼好碰杯的呀,你這麼煽情的嗎?」陳銘鳳和燦燦嘻嘻哈哈地端起飲料杯,還是跟著站起來了。
一群人的手齊齊伸到中間大幹杯,陳濤還是嫌一群人手裡插著吸管的飲料杯不夠大氣,不忘強調一句:「下次再這樣碰杯手裡都得端著酒了哈!」
胖哥笑他:「這麼想喝酒,你以後別喝到吐就行。」
熱鬧歡快燒烤攤,連空氣都是快活的。一桌年輕人快活肆意的碰杯聲和打鬧動靜也吸引了旁邊幾桌人。有幾個中年人就維持著扭頭看著這幅場面,眼中都帶著笑。
夾雜在一群無憂無慮年輕人中間的季瑾也不忍出聲打擾這一幕。
燒烤攤不斷在冒出的煙火香氣,隨著這天晚上年輕人無憂無慮的笑聲飄得很遠。
不知哪個攤檔老闆的音響剛好放到一首老歌,音質粗糙的歌聲被裹挾在夜市上喧鬧的人聲之中,婉轉女聲在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
陳濤聽見了,他還嘟囔了一句:「這都多老的歌了,老闆歌單要換啊。」
季瑾還看了他一眼。陳銘龍站起來了:「喝了這杯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前程似錦嗷!」
一圈人被他冒出來的一本正經的祝福逗笑,但又都還有些感慨。轉眼就要各奔東西了啊。
他們在歌聲中幹了杯。
桌上的這群人就要像鳥群一樣散到天南海北,各自走上不同方向的道路了。
季瑾始終抿唇笑著,安靜地仰頭,一口借著一口,手裡的一杯酒喝得見底。
離別季的話題總歸還是有些現實和沉重。特別是霍宇川暑期過完也要離開了,去一個新的城市。
他已經作為武術生被無數體育生夢寐以求的a城體育學府錄取了,下個月就報導。
季瑾一想到他要離開這件事,心裡悶悶的。
再加上賀厲的事。季瑾已經決定要一條路走到黑,就算是一條錯誤的路。但是現在……
季瑾一天都在惶然和迷茫中度過。積攢多了,今晚又借著肚中酒意變成了酸溜溜的難過。
他欺騙了宇川。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源於他的謊言。所以干出這種事的自己即使將來被揭穿了也是自食其果。他季瑾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