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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宇川視線重新聚焦在幾步外的季瑾身上。他人幾不可見地搖晃了一下,下一秒接著邁步朝季瑾走去。
太難過了。所以必須要找瑾哥才行。
第56章
「季瑾!」
賀厲在後面喊出一聲,他兩眼泛紅,脖子上青筋突起。
前面的季瑾已經一把緊緊牽住了霍宇川的手,他一攥住就不肯放了。
賀厲此時坐在地上,形容狼狽,平時的風度蕩然無存。在喊了季瑾的名字之後他喉嚨就像被扼住一般,賀厲望著前面兩人,終於悲哀地發現自己竟再也沒有別的話能說了。
季瑾聽見他喊自己的名字。他梗著脖子不回頭去看,只顧著緊緊盯住霍宇川的眼睛,恍若未聞一般,剛才心裡卻是一緊。
他這幾天最害怕的事情還是在眼前發生了。在剛才趕來的一路上季瑾不止一次地祈禱,希冀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但這麼一點卑微的希望,剛才就在他面前落空,賀厲直接在霍宇川面前揭露了他曾經的那些心思。
那些他最不願讓霍宇川觸及的陰暗心思,那個美好的瑾哥身上絕對不會出現的那些心思。
都是他曾經對霍宇川撒過的謊。
雖然明知道這個道理,但那一刻的季瑾再一次深刻地親身體會到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是如此脆弱和容易產生裂隙這回事。
也是他最害怕會自己和霍宇川之間發生的事。
他這段時間過得戰戰兢兢,好不容易能夠面對一二,幾乎就差再加把勁,他就能鼓起勇氣跟霍宇川坦白了。
聽見賀厲不管不顧說出口的那些話,當時的季瑾的第一念頭就是完了。
他已經能看到兩人關係之間的裂縫了。
不要,不要這樣。季瑾強制自己鎮定地拉著霍宇川往回走,滿腦子只想快點離開。季瑾無比抗拒著這個結果。
現在他唯一的依靠就只剩下霍宇川了。
這是季瑾這幾天一直在逃避的。現在他去跟霍宇川解釋,對他再說喜歡難道還有意義嗎?
對。他就是又卑鄙又捨不得霍宇川。
他哪裡是在乎霍宇川,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才會害怕自己暴露怕成這樣,生怕他看清自己後會對瑾哥露出失望的眼神。
在季瑾踏上樓梯的那一刻他聽見身後的賀厲忽然最後問出一句:「真的沒有可能嗎?」
他聲音顫抖,極力壓抑著話音之下滿溢的情緒。季瑾回身,卻沒有看他,從嘴裡低低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對不起。」
賀厲摘下眼鏡抹了一把臉,他似乎是看向別處,卻又很快地又低頭抹了一把臉,動作僵硬慌亂,又抹一下。後來他乾脆把整張臉都深深埋進了雙手中,不動了。
臉上的眼淚怎麼也擦不乾淨。
再也回不去了。他插科打諢也能那樣混在季瑾身邊,偷偷喜歡著他的那些日子。
或許從頭到尾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覺,那個夕陽漫天的傍晚他並沒有追上季瑾的步伐。
他從來就都沒有真正追上過季瑾。
季瑾再也沒有多停留,轉頭拉著手裡的人就走。
在樓梯上碰到了賀厲家裡的人上樓來查看什麼情況,季瑾勉強笑著應付了過去。兩人先行下樓,離開了賀厲家裡。
這會天上的月輪重新從雲層里露了一點頭,一層黯淡的月光蒙照在兩人回家的這條路上。一路上只有路邊草叢裡的寂寂蟲鳴,和兩人相對無言的腳步聲充斥在夜晚靜寂的空氣中。
兩人的手從剛才賀家裡的人過來就鬆開了,如今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霍宇川打從賀家出來起,他眼神就有些木然。人在後面無比沉默地跟著季瑾。
先前季瑾牽他的手,他還會回握住,但也僅此而已了。
霍宇川不知道為什麼,從剛才他就始終感覺到心口有一種陌生又強烈空虛感。明明待在瑾哥身邊,但此時的他越是靠近瑾哥,這種空洞的感覺就越是要將人吞噬。
但他又太喜歡瑾哥,世上再沒有比待在瑾哥身邊更好的去處了。即使他現在知道了,總有一天瑾哥也會選擇離開的結局。
霍宇川抬起頭,看著瑾哥背影的墨黑瞳仁里,有受傷,還有種不顧一切的執拗。
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抓得還不夠緊。還不夠。
季瑾在霍宇川的前面走著。他越走越慢,最後腳步停了下來。
霍宇川看著在前面的季瑾彎下腰,他伸出手,從路邊的一叢野草里拽了一根出來。
見霍宇川沒有問,他的背影像是在自言自語地道:「……好久沒玩這個了。」
季瑾說這話時,語氣中還有勉強打起精神的感覺在。
他從剛才就想跟霍宇川說說話,打破這種窒息的沉默,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第一句話顯得如此生硬。
季瑾背對著他,像是沒察覺到此時的氣氛似的,他幾乎是有些固執地還在低頭擺弄著手上那根狗尾巴草。
他讀高中的時候,季瑾經常見這群小孩拿隨手摘下的草或樹葉編成有趣的小玩意。
其中有一種行道樹,這裡的人叫它紫荊樹,但那其實是羊蹄甲,它的樹葉就長成是羊蹄的形狀。
圓圓的葉片跟手掌差不多大,順著兩側長長的葉脈撕開,用葉梗插好固定住兩側多餘的葉片,就能折出一隻長耳朵的樹葉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