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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自己剛才沒有看見。皮膚顏色深一號的霍宇川,黝黑的脖頸上那一點泛紅,這丁點蚊子包在他身上確實,呃,比較不起眼。
不能笑人家黑。季瑾賭上自己的意志力,忍住了。
霍宇川忽然有點不爽。
這很神奇。
他才知道自己居然還會感到不爽。
外界的聲音又回來了。是陳濤聒噪的聲音在旁邊忿忿不平地吵鬧:「不是,你自己都沒有師兄嗎?為什麼要使喚別人的哥!」
霍宇川雖然不爽,但也只好依言去摸自己脖子上那個被咬的地方在哪。
他敷衍地碰了碰,很無辜地假裝沒找到。
「不是那,在這——」季瑾回頭看到他居然還在找,便抬起一點下巴,指著自己的脖子給他做示範。
陳濤一把扒拉開他哥。
「找不到是吧!你爹來了!我給你掐!」他面色猙獰地撲上來。
霍宇川這時候忽然就一點也沒有剛才找蚊子包的遲鈍了,他退後一步,身手極快地抬腳便踹——
不過他沒踹出去,因為陳濤又被季瑾一把拉開了。
讓霍宇川踹一腳可不是什麼能開玩笑的事。季瑾後背熱得汗濕了,剛才這麼鬧了一通,幾人只覺得更熱了。
「你別弄他。」季瑾嘆口氣對陳濤說。他又看向了霍宇川:「宇川過來。弄完我們就走了。」
霍宇川這才依言走過去。
這一次他不但會乖乖抬頭給瑾哥露脖子了,還特意俯下一點身子,將自己送到了近前。
季瑾:倒是也不用彎腰!
算了,季瑾認了,偏著頭去看他脖子上的泛紅的地方。
那雙會說話似的眼睛離得很近地凝視著那處。
其實想霍宇川他們這樣從小摔打到大的,皮糙肉厚慣了,一點蚊蟲叮咬哪能算得了什麼。
怎能比得上被瑾哥透粉的指尖掐入皮膚的一下來得更有衝擊力。
聽說練舞的人全身上下每個關節都軟得不可思議。他的指腹也是軟的嗎,指甲會陷進他脖子上的肉里,粉色的指甲掐人也會痛嗎?
瑾哥的鼻尖上出了點薄汗,額前一根髮絲恰好戳在離他濃黑的上睫毛那,被阻擋在那不動了。這些細節在霍宇川眼中變得纖毫畢現。
脖子上的某一處地方忽然傳來絲絲冰凍的涼意。冰得他精神了一下。
是季瑾抬起自己手裡的冰凍的飲料,貼上了霍宇川的脖子。
是跟外界的燥熱迥然不同的,刺激舒爽的涼意侵入皮膚。
伴隨而來的還有瑾哥溫和的聲音:「好點了吧。」
霍宇川額角一滴汗水落下。他看起來好像更熱了。
他看了一眼瑾哥握著瓶蓋的修長手指,和透粉的指尖。
「好點了。」
第8章
天空壓抑陰沉了一天,一直到了晚上也沒能下成雨。
今天的外面仍舊是灰濛濛的,雲層看著比昨天更厚重了。外面開始颳風,樹葉娑娑作響,幾隻蜻蜓低低地飛在路旁。安靜的巷弄里,遠遠傳來的走街串巷叫賣的銅鑼聲。
那是他們這騎著三輪車賣杏仁茶的一個老人家。時至今日依舊純靠車頭的一面銅鑼,還有一把嗓子在人力吆喝。
季瑾在樓上聽見了這種令人懷念的叫賣聲,但等到他下樓去找時,卻差點就尋不到那輛三輪車的影子了。
「你下次喊我一句哇!小哥!」
聲如洪鐘的大爺提著兩袋手工杏仁茶遞給他,熱情道:「大小伙子了,不用這麼斯文!」
他話音剛落,那邊就有人豪邁大喊了一句:「杏仁茶!」
「來囉——」
季瑾在後面笑笑,提著買到的杏仁茶回家了。
陳姨出門打麻將去了,家裡除了他跟陳家奶奶沒有人在,房子裡安安靜靜。
季瑾搬了凳子坐在老人的搖椅邊上,一老一少兩個坐在一塊,一起喝起了下午茶。
感覺時間都慢了下來。
算算他在家裡住了也有幾日了,奶奶有時候記得他,有時候又不記得,總歸是還能看著季瑾的臉叫出他的名字。
明明季瑾難得擁有了一個能休息的暑假,但人一閒下來了,又會不受控制地想很多事情。
有時候想到從前,有時候也想他自己的以後。
但現在,待在奶奶身邊的季瑾心情很平靜。
收音機里語調平平的女聲還在播報天氣:
「海上強對流提醒:預計未來六小時,附近海面:中雨轉暴雨……請海上作業的船舶和人員注意航行安全。再播報一遍……」
不大一會,外面就開始飄起了零星小雨。屋外鐵皮的棚子發出了有節奏的響聲。樹葉也沙沙作響著,是風也變大了。空氣中一股清涼的雨腥氣。
季瑾走去關窗戶,奶奶的聲音在慢慢地說:「濤兒出去啦?」
「嗯,他今天也去打球了。」
季瑾回答。
颱風雨來的迅疾,沒一會雨忽然就下得更大了,滂沱傾瀉,窗外重重的嘩嘩雨聲不曾停歇。
五點多快六點的時候,外面大雨傾盆,陳繡燕在廚房做飯,一邊抬頭看了看鐘點。
她朝外喊道:「瑾——陳濤那小子是不是還沒回來?」
季瑾應聲下了樓。他走到廚房邊上,答道:「應該是被困在球場那邊了。他剛才出去也沒有帶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