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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進水,沒有長得不一樣的譚子恆。
「餵、餵?」擦了把汗,林詩蘭結結巴巴地將電話貼到耳邊。
罵罵咧咧的老頭奪走了蘇鴿的手機。
「你是不是這個女娃的同夥?「
「最近廠里老是丟東西,今天這個賊終於給我逮住了!」
「她奶奶的,最討厭沒教養的青少年,小小年紀做賊,死不承認,還想逃跑!我非得領她上公安局處理這事!」
老頭的嗓門大,還沒開揚聲器,譚子恆都聽見了他的話。
將車靠邊停下,他示意林詩蘭把電話給他。
「您好,我是那女孩的哥哥,您和我說吧。」譚子恆的聲音鎮定,自帶一種令人安心的能量。
和那邊講了三兩句,他輕鬆化解了矛盾:「這事是個誤會,我已經開車進石化廠了。您在哪兒呢?我來接她,當面給您解釋。」
掛斷電話,譚子恆解了安全帶,準備跟林詩蘭一起下車。
「我們往管理處走,你朋友在那兒。巡邏的老頭把她扣住了,她從小道進來,又拿了個臉盆,看上去行蹤詭異。老頭以為她是小偷,把她抓了……」
說著話,他察覺到身邊的林詩蘭,目光渙散。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抽了張紙巾,遞給林詩蘭。
她沒接。
「冷。」她說。
「是不是淋雨,著涼了?怪我,之前忘了給你拿傘。」
將紙巾塞到她手裡,譚子恆拍拍她的肩膀:「這樣吧,你呆在車裡休息。我不熄火,給你開點暖風。」
林詩蘭點頭。
她不站起來,不陪譚子恆去找蘇鴿,並非她不想。
有一雙乾枯的手,正在車底拽著她的雙腿,讓她站不起來。
水花拍打著車門。
在玻璃上留下一個一個水手印。
一下,一下,又一下。
手掌磨著玻璃,唰唰地響,聽上去像是雨刷的運作聲。
可這會兒,雨刷器明明是關著的。
這一切,譚子恆完全看不見聽不見。
林詩蘭不敢下車。
車外,黑漆漆的水面,屍橫遍野。
有東西想進來找她。
四面八方,傳來鈍鈍的拍打車身的聲音。
每一下,都讓她的身體跟著一縮。
那聲音,近在咫尺,她難受地閉緊眼睛。
譚子恆將鑰匙留在車裡,獨自下車。
隨著車門「砰——」地關上,她的世界也安靜了。
林詩蘭的眼睛稍稍睜開一條縫。
外面的譚子恆漸漸走遠,背影融在黑色的夜幕中。
她渾身脫力,倒向椅背。
——是幻覺。
她想著醫生教她認識過的,那些精神病名詞,以此說服自己振作起來:只是大腦給出的假象,不是真的。
——不要聽,不要看,不要想。
夜裡的石化廠,如此靜謐。
車內燈光亮著,暖風吹在她的手臂,悽厲的雨聲被隔絕在外。
雙手抓緊安全帶,林詩蘭深深地吸氣呼氣,逐漸鎮靜。
好些了。
幻覺退去了。
她大著膽子,瞥了眼右手邊的玻璃。
上面乾乾淨淨,只有雨滴留下的痕跡。
窸窸窣窣。
風聲中有人在笑。
「林詩蘭。」
熟悉的少年的聲音。
他總是喜歡這麼叫她,走在路上的時候,跑過來,喊她一聲。
他的聲音,精神滿滿的,親切而輕快。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循著聲音的方位望去。
車底,一雙乾枯的手浸於水中。
它從剛剛,一直扯住她的腳。
就在那裡,幽深的水底,浮著一張死人的臉。
是死去的譚盡的臉。
他的手,圈住她的腳踝,牢固得像纏死的繩結。
雙眼宛如被漆黑的大手蒙住,林詩蘭頓時什麼都看不見了。
耳膜咚咚咚地響,是她如鼓的心跳聲。
四肢麻痹,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她哆哆嗦嗦,大腦當機。
他輕輕淺淺對她微笑。
他重重地,拖她下水。
隨著他的動作,林詩蘭整個人沉了下去……
十分鐘後。
譚子恆領著蘇鴿,回到車上。
車裡的溫度舒適。
前排的林詩蘭,呼吸均勻。
她的頭歪倒在車玻璃,一動不動。
他們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發出太大聲響地上車,都以為,林詩蘭今天找狗找累了,在車裡睡著了。
時間太晚了。
即使蘇鴿說,她家就住在附近,譚子恆還是堅持把她送到家門口。
一路上,林詩蘭的姿勢沒變過。
沒多久,蘇鴿的家到了。
她下車時,譚子恆打開了車裡的燈。回頭看林詩蘭的時候,他才看見,她額頭紅紅的,好像磕著了。
「小蘭,小蘭……」
叫了她好幾聲,她絲毫沒有反應。
譚子恆察覺到異常,連忙驅車,趕向附近的診所。
林詩蘭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空出一隻手,譚子恆幫她把電話接了起來。
「小盡啊!」
他叫得很熱絡,譚盡卻很不悅。
「怎麼是你接了她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