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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擁擠的道路,嘈雜的人聲,還有池烈無奈支在外頭的膝蓋。所以剮蹭和碰撞仍舊無法避免。
但這次,池烈卻沒有在意。
糾結一路,再過兩個路口就要到家,他才清了清嗓子,稍微沉著下巴問芽芽,「誒,你們老師多大了?」
芽芽抬頭,「二十六歲,九月生日,愛喝果茶,獨居,單身!」
要不是騎著電動車要看路,池烈肯定會仔仔細細地盯著芽芽的眼睛探究,他還沒說別的什麼,怎麼這小胖妞就拿出了相親的架勢。
電動車拐進路口,池烈狀似不經意,「你很喜歡你們老師?了解這麼多。」
芽芽還小,心裡裝不下什么小九九,大人問了,她就答,「菁菁告訴我的,她媽媽要給湯老師相親。」
捏在車把上的指尖緊了緊,池烈放慢了電車的速度,「哦,那他什麼時候相親?」
「他不去。」說到這兒,芽芽不理解似的,擰著小眉毛,「他說要找羊屎蛋蛋,圓糞!」
池烈沒帶過小孩兒,勉強理解了芽芽的腦迴路,心裡莫名有种放下心來的感覺,卻沒來得及深究,因為另一種感覺更加強烈。
他有點小潔癖,羊屎蛋蛋一出口,仿佛芽芽說話都有羊的膻味,讓他只想加快速度,想趕快回家洗個澡。
這一片小巷路口*錯穿插,好在巷子窄,有車也只能慢慢蹭過去,所以沒什麼交通事故發生。
但自從池烈這個意外來到小縣城,所有事都成了例外,到家前的最後一個路口,眼見著就到大門了,卻躥出了一條小狗。
真是小狗,看起來還沒有電瓶車的軲轆粗,但偏偏是個活物,池烈下意識只想著躲開。
他從小野慣了,漂移還是飆車都在行。事發突然,他忘了前面的兒童座椅上還坐著個小胖妞。
狗躲過去了,芽芽的小腦袋卻砰的一聲撞在了電瓶車上,他自己的膝蓋也磕到了牆上。
他沒怎麼痛,剎車以腿撐地,安靜了三秒後,芽芽從驚險中回了神,嘹亮的哭聲至少傳開到了三四五條街道之外。
如此,表姐當然也聽到了。
未見人先見聲,「芽芽!芽芽怎麼了!」
不等池烈下車查看,表姐已經衝到近前,捧著女兒的頭左右看看,倒是沒有流血破皮,但額角已經腫起來一個小包。
她當即揚手拍在池烈的大臂,兩三下,一點勁兒沒收著,手都生疼,「你說說你!你還能幹成什麼!學習學習不行,生活生活不行,死邊兒去!」
池烈都來不及做最簡短的三字道歉,芽芽就已經被表姐抱走,徒留池烈一個人支在巷子裡,聽著聞聲而來的鄰里們議論紛紛。
難得,他也知道這回真是自己的錯,攥著車把都不清楚該不該進門。
最終還是沒進,他掉頭騎走,往藥店的方向。他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該買點什麼藥,到時候問就好了。
他這人知錯不易,且不長記性,腳踏板上沒了人,他騎得更快,三兩分鐘就把藥買了回來。
快到等他到了門口,芽芽的哭聲還沒消下去。
他捏著一塑膠袋七七八八的藥膏,把車騎進去停好,正聽見表姐自責,帶些哭腔。
「芽芽不哭,媽媽不讓別人接你了啊,肯定不這樣了。」
「你小舅他就不是個東西,不哭啊,來媽媽再看看,欸喲喲,寶貝媽媽對不起你。」
池烈深呼吸了一口,拿著藥進屋,這種時候,他向來嘴笨,只是伸出手去遞藥。
表姐跟他才相處了一個來星期,摸不透他的脾性,看池烈臉上這副表情,還以為他是漠不關心,瞬間火冒三丈,完全忽略了池烈的動作。
「你都不知道說句對不起?」她起身搡了池烈一把。
池烈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倔脾氣,越是這樣,他越是一言不發,也不惜得為自己辯解什麼,順著表姐推搡的方向踉蹌著後退。
見他不言語,表姐又拎起雞毛撣子來,掄起來,落到實處,「擺個臭臉子給誰看!你出去,我們家供不起你這尊大佛!滾!滾出去!」
池烈受著疼,一步步倒出去。但在被推出門之前,他還是伸手把藥扔進了屋裡。
女人的喊罵和小孩的哭嚎合在一起籠罩他的耳朵,吵得他頭疼,「池烈!你就是個沒心肝的,你爸說的真准啊!牲口脾性,誰攤上你都倒霉!」
最後被用勁兒搡了一把,大門在面前猛地閉合,一聲悶響傳來,表姐隔著門踹了他一大腳。
表姐疼閨女是遠近出了名的,他知道。今天他做的不好,錯了,他也知道。
但他不是狼心狗肺,不是沒有愧疚,即使是過錯方,被冤枉和誤解依舊無法阻止委屈和憋悶泛濫。
偏他是個不愛多說的,憋在心裡,溢滿腫脹。
隔了一會兒,門板又吱呀打開,表姐扔出來二十塊錢人民幣,隨後再次用力關上大門。
他看不懂這二十塊錢的意思,是暫時不想見他,二十塊錢自己出去吃了再回來,還是再也不想看見他,二十塊錢徹底打發。
可能多數人願意理解為前者,但以池烈的性格,他篤定是後者,畢竟他短暫的四分之一人生中,遭遇相似情況,事實更多都是後者。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撿起那二十塊錢,揣進口袋裡,邁步準備解決一下自己的餐食和住宿,路口卻艱難地擠進來一輛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