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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頭被護士精準地扎進血管,商渝輕輕嘶了聲,熄滅了手機屏幕。
聶文柏站在旁邊,手裡提著他的吊瓶問護士:「會不會太快了?」
護士是個年輕的圓臉姑娘,視線克制卻明顯地在兩人之間來迴轉了幾圈,說:「這是正常速度,怕難受的話可以再調低一點。」
「不用。」
「好。」
商渝仰頭去找聶文柏的眼睛,男人同樣低下頭,和他短暫地對視了一下。
「不會難受,」商渝抓住他的手腕,故意說,「你有事的話,不如先回去?」
聶文柏碰了碰他扎著針的手背,有點涼,於是他對護士說:「再調慢一點。」
「都說了不用,」商渝不滿地嘖了聲,「你怎麼不聽我說話呢。」
聶文柏沒理他,他就轉頭對護士露出禮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跟這人沒關係,別聽他的。」
「商渝。」
聶文柏突然叫了他一聲,神色有點不虞,也不知是因為什麼。
「不用著急,」他克制地碰了碰商渝的額頭,很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說,「別趕我走。」
商渝一下就成了啞巴,聶文柏的話太有歧義,他的心臟久違地在許多年後對同一個人做出了怦怦亂跳的反應。
老男人用那種語氣說出這話,實在讓人難以招架。
他清了清嗓子,勉強用正常的語氣說:「沒趕你走。」
然後又飛快補充了句:「我巴不得你留下來呢。」
滿室寂靜中,護士默不作聲地照著聶文柏的要求調好輸液速度,清了清嗓子。
「還有一瓶藥,」她對聶文柏說,「快打完的時候過來叫我們就好。」
聶文柏對她微微頷首:「多謝。」
他耐心地等著商渝站起身,提著吊瓶跟在身邊往原來的座位走去,商渝現在清醒了許多,側著頭對他露出個笑容。
「您對看病的這一套流程很熟悉,」他意有所指地跟聶文柏說,「以前帶別人來過?」
聶文柏護著他坐下,解釋說:「父親剛住院的時候是我在照顧他。」
商渝用不太相信的表情噢了聲,注視著聶文柏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有三四個未接來電,都是同一個備註:陳可。
「以前在外面讀書,也有自己去過醫院。」
聶文柏說著,坦然地在他的注視下劃開手機屏幕,消息一股腦地跳出來,商渝看見他的置頂同樣備註著「陳可」這個名字。
會是誰?
商渝不可遏制地產生了好奇心和細微的不安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把別人置頂,這個人對聶文柏來說……
是下一任男友?
「你可以繼續睡一會,」聶文柏的聲音突然響起,「我會幫你看著。」
商渝笑容不變,輕飄飄地說:「我還以為您要現在打個電話呢。」
聶文柏在他說完後露出個思索的表情,片刻後跟他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商渝哼地笑道:「哪能啊,我介意什麼?」
我哪配啊。
最後一句被他生硬地咽回肚子裡,聶文柏似乎是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應了句「好」之後就回撥了那人的電話。
商渝被他激得牙痒痒,索性閉眼往後頭一靠,眼不見心為靜了。
那頭聶文柏的電話很快就被接通,商渝聽見那頭有個女聲模糊不清地說了句什麼,接著聶文柏就淡淡地嗯了聲,說:「臨時有事,下午的會推掉。」
商渝倏地睜開眼,不出所料地對上聶文柏始終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可惡,他暗自罵了句髒話,心跳一點點加速。
被這老男人擺了一道。
那眼神裡帶著點很淡的笑意,語氣倒是依然淡漠,對著電話那頭交代完事情後毫不留情地說了句:
「在醫院,明天再說。」
女人似乎也識相地住了嘴,等待聶文柏這邊掛斷電話。
商渝等他將手機頁面劃回主頁後才用很漫不經心的語氣問:「你下午有會?」
「內部會議,」聶文柏握住他冰涼的手指,很輕地搓了搓,「不是很重要。」
於是商渝又想問他什麼才是重要的了。
但他忍住這股衝動,說:「您應該比我忙非常多。」
管理一個龐大的集團不是容易事,商渝並不認為站在頂層的成功人士會比底層輕鬆,真正憑藉自己的能力站在前面的那些人只會比一般人更努力。
聶文柏沒否認,只是說:「最近還好。」
他的話里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商渝不會自作多情到認為他的意思是「你比工作重要」,所以他只是附和地點點頭,重新閉上了眼。
區區一個微不足道的我,哪能跟那麼大一個集團比啊。
他的手依舊被聶文柏握著,溫暖的熱度順著肌膚相貼的地方蔓延過來,令打針的不適感都消退了些許。
商渝能感覺到聶文柏依舊在盯著自己,甚至能被稱作很專注,好像他的臉是什麼值得研究的難題似的。
害得他老是想睜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聶文柏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陳可是我的秘書。」
商渝沒有回他,權當自己已經睡著了。
但聶文柏還在跟他說話:「只負責工作上的對接,她做事很認真,心裡只有漲薪和年終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