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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拍攝一直圍繞著孟連殺死陳治的情節,片場內劇組改裝的警車每天都在眼前晃。
片場外平寧港的警笛聲也不斷,這天季繁雲睡得很不踏實,他夢見程國盛,夢見大雨天紅傘下被挾持的場景,還有多年以前父親的車禍現場,夢見到新聞圖片上的格鬥場……
好像隱隱約約也見到遙遠以前那個申奧成功的夜晚在街頭求救的少年。
夢裡場景不停轉換,慢慢的,他開始做回熟悉的夢,夢到另一個自己。
看到自己扮演過的角色形象,潦倒的、耀眼的、健康的、頹靡的,許多不同樣貌的自己表情混亂又模糊。
這個夢裡總有熟悉的聲音指使他要笑,要乖,要注意形象。
他在夢裡試圖摔踢東西發泄躁怒,慢慢的,開始變得不一樣,開始出現一個無聲卻有力的擁抱為他遮住視線,幫他捂緊耳朵。
但是捂得太緊,季繁雲最近常常被熱醒,開始抗議劉均那條空調溫度不能低於26°C的規定。
平寧港的天氣到了換季時節讓人十分摸不透,時冷時熱,時陰時晴。
電影拍攝的進度條拉到片中第四天,孟連帶著周子胤找到思雪的住處,他一面要躲原綁匪的追趕,一面又要小心伺候著周子胤的小少爺脾氣,由於陳治的屍體天一亮就被發現,小鎮上鬧得沸沸揚揚,孟連也要提防著降低存在感。
在小賣鋪借的手機,當著周子胤的面打電話聯繫到周家,孟連玩笑一樣地在電話接通後說:「你兒子在我手上。」
一個正經綁匪當得特沒面兒,第二次聯繫到人質家屬還是被掛了電話。
「怎麼回事?」孟連追在周子胤身後問,「垃圾桶撿的,養這麼大了也該有感情吧?」
「他們不會來接我的,」周子胤早猜到的樣子,「你帶我去機場,再借我一點錢,我自己回去。」
孟連說:「機場?機場在哪我都沒去過,還有,你看我像有錢借你的樣子?」
「確實不像,」周子胤輕笑一聲,「那去找警察,派出所你總該知道往哪走吧?」
「先吃東西吧,派出所有點距離呢。」孟連直起身,不再奉承這個小孩,陪笑的模樣淡了下來。
一鏡到底,攝像機搖臂漸漸拉遠,鏡頭延長了他們身處的小巷,畫面像靜止,兩個人的笑顯得陰冷。
大人滿心惡意要裝無知,小孩無辜卻不單純。
下了戲,宋海逸依舊沒有動彈,等監視器那邊導演喊「過」,他才高興地蹦著步子去休息。
聽到那一聲「過」,季繁雲抬手捏著自己的肩膀,有些疲憊地過去看監視器。
季繁雲出戲慢,現在全身心都在為孟連想,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無論如何要拿到贖金,又想著或許可以把陳治的死推到周子胤身上。
「陳治死了,沒人知道我是綁匪。」
郝羅似乎看出來季繁雲的不對勁,跟他又一次建議:「你要駕馭角色,不要被角色牽著走。」
這種時候換成郝羅反覆提醒:「我們這是喜劇片,不用太較勁。」
季繁雲嗤笑一聲,沒什麼神采地望著監視器。
其實不是,郝羅所謂的喜劇不是那類讓人笑掉煩惱的風格,他要的是瘋,角色瘋,演員瘋,揉在一起演一出啼笑皆非。
這場戲拍完差不多就可以收工,但季繁雲一直留在片場,戲服也沒換趟在房車的沙發上睡覺。
可能確實累了,竟就睡了過去。
他在車內放了音樂,燈也開得亮,再一醒來突然有種『忘了今夕何夕』的錯愕感。
完全清醒是聽到劉均的聲音。
劉均說:「先喝口水。」
第39章
39、燦爛今日的救贖
季繁雲臉上帶妝,是孟連通宵後的狀態,沒刮的鬍渣盡顯疲態,眼袋也很重。
可能沒睡醒,懵懵地接走劉均遞過去的水,喝了兩口才問:「你怎麼來了?」
可能真的沒睡醒,語氣很沖,好像是對不速之客的不耐煩。
季繁雲開口之後就意識過來了,立馬換成笑臉問:「許笑帶你進來的嗎?你給許笑下了什麼迷魂湯,她怎麼會這麼信任你。」
季繁雲的神采變化在他短短一句話中,換了好幾副模樣,先是剛睡醒時還在孟連的狀態中,反應過來瞬間帶上笑容。
說著話要去拉緊車窗簾,看到窗戶玻璃倒映的自己,咬到舌頭似的斷了話,「蹭」地站起來,捂著臉衝進房車上的小洗手間。
隨著洗手間的門被摔得「哐當」響,劉均跟季繁雲提醒了一聲:「別著急。」
拉上車窗簾,坐回去繼續看季繁雲的劇本,劇本沒再看得進去,劉均忍不住好笑地搖了一下頭。
季繁雲很快就出來了,再出來他又換神采。
頭髮往後梳,戴著大小不合適的墨鏡,昂著頭,走過來坐到劉均對面,抬了抬下巴,拽拽的。
但劉均只看到他的稚氣。
「我鬍子還不能刮,越來越長有點礙事呢。」季繁雲撐著下巴搭在桌子上看劉均,「你還沒回答我,許笑怎麼開始信任你的,我每次問她,她只會說懶得管我了。她都不管我,還挺讓我沒安全感的。」
季繁雲找話來緩解自己的尷尬,他也沒有等劉均開口,直接湊過去隔著桌子和劉均接吻。
「是不是很礙事?」親完了,季繁雲問劉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