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季繁雲還在繼續問:「可是你們這麼調查的方式是違規吧?如果最後案子破了,警察們覺得你們的能力具備威脅性,反咬你們一口怎麼辦?」
季繁雲講得認真,讓劉均自作多情地產生錯覺,好像季繁雲並不關心什麼命案,而只是在關心劉均這個人。
反咬一口的事情確實發生過,所以劉均至今都有個妨礙司法公務的案底。
只是,他從來不為這些事擔心過,身邊只有比他更不怕死的邱韋和姜萊,大家生活在一起都是無牽無掛無拘無束的習性,熱衷於追求刺激,或者很有耐心投身於求知領域。
偶爾會互相帶一句「注意安全」,但似乎過於信任對方的能力,和邱韋姜萊之間很少會出現類似「關心」的話。
被關心得少,自作多情便來得快,劉均想得有點多,在這一天裡又一次不知道怎麼面對季繁雲。
遲疑了片刻,才說:「不會。」
「哦。」季繁雲聳了聳肩,推開椅子站起來,調侃著說,「真是了不起的普通工作。」
「希望你能對今天的事守口。」劉均看著他走近,給季繁雲開門的時候邊說。
「當然,我還怕被牽連呢。」季繁雲沒在劉均身上停留視線,出了包間就拉低帽子。
步行回旅館,路上,劉均餘光一直注意著季繁雲。
他不止一次在網上搜過季繁雲,季繁雲的關聯詞有許多諸如「奶系」、「初戀感」、「反轉戲霸」這種需要再另外搜索很久才能理解的形容,但網上的季繁雲跟劉均所認識的樣子完全不同。
季繁雲多變,是劉均不能招架的。
到了旅館,前幾秒還在高高興興跟老闆娘講話的人,轉頭立馬變臉。
劉均等在樓道,想說的話都還沒脫口,就被季繁雲瞥了一眼擦肩走過。
他以為可能時間晚了,大明星累了,懶得玩了,結果回房沒過多久,大明星就來簡訊:肩膀疼。
還有:我今天吊威亞撞倒肩膀了。
不能招架、不能猜透的人,劉均平常有極大的耐性應對案子,可放在季繁雲身上,他拿著跌倒藥膏上樓的時候,似乎也能想明白,面對季繁雲不需要耐性。
是本能。
本能讓劉均待在季繁雲的房間門口,聽著沒關上門的房間內一陣一陣談笑聲。
裡面的人在說電影,說電影中季繁雲扮演的角色。
聽了一會兒,聽季繁雲念了幾段台詞,光從聲音上的辨別,劉均能聽出那股乖張的味道,是季繁雲最常在劉均面前展示的模樣。
後來,房間裡在講入戲和出戲,有男有女的聲音都在苦口婆心勸說季繁雲,讓季繁雲跳出角色不要融入角色。
本能讓劉均站在那裡聽牆角,久久沒有離開。
本能也讓後來他下樓,同時跌進失落感。
之前姜萊評價說,一大把年紀的人談感情要講究細水長流,不適合波濤洶湧,浪太大可能把自己拍死在沙灘上,劉均幾次被她調侃,要麼沉默要麼否認。
……原來在沙灘上撲騰是這種心情。
劉均在心底嘲笑自己,他回房之前去了趟小超市買煙。
如果按一大把年紀來算,那麼年輕時候,在還年輕的讀書時代劉均的菸癮很大,每天需要依靠大量菸草來提神才能集中精力投入學習,畢業後才慢慢戒掉。
年輕時候也有過喜歡的人,當時不想從學業和工作中分心,慢慢就淡了。
為了配合在程國盛面前表演一個頹喪的樣子,重新抽了一次煙之後,劉均發現這次可能會不容易戒掉。
一大把年紀的人,覆車之軌對他來說不是警醒,而是難回頭的陷阱。
預計夜裡要登錄的颱風轉了方向,平寧港只掃了一點風尾,下起陣雨但風不算大。
劉均買煙回來的路上淋了雨,進房來不及換衣服就先接到電話。
市局的朋友打來的,對方一直在跟進程國盛的案子,他告訴劉均最新發現的遇害人關聯點。
「都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劉均一邊進浴室拿毛巾擦濕頭髮,一邊聽著電話內容,一邊從浴室出來拿紙筆做記錄。
紙筆記錄是為了方便思考,劉均在桌上攤開他現有的文件資料,在一張雜亂記著「下水道」、「程國盛」、「生活失意」的紙張上寫下——安眠藥。
劉均說:「平寧港總共有兩家診所,我剛來的時候問過,就算有處方單在這邊買安眠藥也需要等診所調貨。」
「你們找到的那具屍蠟化屍體胃內也查出安眠藥物的成分……」朋友轉了話頭又問,「你不會還在吃安眠藥吧?」
「偶爾。」劉均頓了頓說,「我一開始懷疑過,受害人遇險的時候可能是沒有意識的,被迷暈或者昏睡中。」
「如果假設成立,作案手法我們有了,那作案動機呢?你和程國盛接觸得多,你有什麼想法?」
劉均在紙上同時寫:救世主。
「我殺你,是為了讓你度過人生低谷。」他陰沉著表情,用和程國盛相像的口吻向朋友說,「你的人生不會再好了,就結束在這裡吧。」
朋友說:「我挺好的,挺好的,但是背後一陣陰涼。所以你……」
劉均打斷說:「等等」。
不耐煩的敲門聲伴著昭姐的「劉先生在不在」讓劉均中斷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