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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演員。
劉均有近十年的法醫工作經驗,對人體十分了解,擅長利用傷痕特徵進行犯罪嫌疑人的刻畫,後來失去了繼續從事這份工作的機會,嘗試讀過一些心理學相關的課程,嘗試將研究範圍轉移到活人身上。
過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年紀上來了,沒有年輕人的學習幹勁,就跟生活態度一樣,學習的心也是慢慢變得懶散。
但他在看到季繁雲的時候,能從季繁雲臉上的表情變化看到類似像精彩的成分,想多看一看,或者忍不住回憶起書本知識試圖解讀這個人。
所以,明明聽見耳機里在提醒他,只要解釋走錯樓層就行,劉均卻很乾脆地取下耳機,跟季繁雲說:「早上好。」
又裝得一副好像特地上門送關懷的樣子,說:「早餐,吃嗎?」
第5章
5、饒有興味vs事業腦
季繁雲在字都認不全的年紀就開始拍戲、開始背著大段大段的台詞。
台詞不能只是背,要有情緒,七八歲的時候不懂情緒該怎麼表達,所以哭是臉埋進水裡直到喘不上氣,這樣能把一段難過的詞講得撕心裂肺;
高興的樣子要對著鏡子研究嘴巴要揚到什麼樣的幅度最好看;
憤怒是被按著頭壓在牆壁上掙扎時逼出來的;
休息的時候時常盯著兩個光亮的點轉眼珠子,轉出炯炯有神的眸光。
為人所稱讚的天賦是關上房門一點一滴磨出來的,所以長大後的季繁雲只像一個空殼,能往臉上注入許多不由心的情緒。
比如在某個清晨,有個人,外型是他一眼心動的人,站他的房間門口跟他說早上好的時候,季繁雲能很快藏起慌神,腦袋裡閃過一百遍「他什麼意思他什麼意思他什麼意思」,臉上依然保持自然的神情,保持笑容。
笑得得體禮貌。
季繁雲沒有去接早餐,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客氣說:「謝謝你的早餐。」
放開手握著的門把,往裡退了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拉開距離的舉動像是在邀請劉均進屋,像是大方歡迎劉均的接近。季繁雲發覺到自己用錯情緒時已經來不及,門開著,他退在門邊,剛好讓出了走道。
劉均並沒有多做猶豫,默認了被邀請,直接進房間。
彼此的氣息在擦身那刻從鼻尖拂過,身上的感知也放大了。
走廊的悶熱溫度混雜房間內17℃的空調冷氣,早餐袋子裡飄出淡淡茶香蔓延在手心薄薄的汗上面。
步伐是虛的,因為腦袋是空的。
季繁雲一時忘了要切換成什麼情緒。
而劉均在想,房間不錯。
房間不錯,有起居室有陽台,電視沙發還有臥房的床都比樓下的標間大得多。
劉均沒有停頓下腳步,徑直走到茶几邊上,把早餐放上桌,又很不客氣地拿走空調遙控器。
他把溫度調高了,放下遙控器後才抬頭去看還站在門邊的季繁雲,劉均說:「吃早餐。」
連個解釋或者稱呼都沒有,不知道的以為他們有多熟,其實不過才碰過兩回面,劉均以這樣一副領導視察的姿態,說完饒過茶几走向陽台。
劉均背著身的時候,季繁雲有一陣的鬆懈,來回看茶几上得空調遙控器和那一袋子早餐,很是感到莫名其妙。
眨了幾下眼睛,在劉均打開陽台推門的聲音傳來時,季繁雲成功調對情緒的頻道,笑意浮上臉,聲音似有些尖銳:「劉先生,您還真不客氣。」
陽光和熱氣順著劉均的回頭竄進室內,光暈里飛揚的粉塵肉眼可見,季繁雲想,自己也許真的感冒了,竟然覺得有了一絲的暖意。
那是從視覺帶來的溫暖,怪異的、讓他差點又亂了頻道的。
「很抱歉,職業毛病。」劉均掛著嚴肅的笑容,一板一眼說,「我們做旅遊開發,到了一個地方習慣下意識先觀察室外的景色,這邊應該是俯瞰平寧港的最佳位置,不知道季先生方不方便把陽台借我片刻?」
季繁雲笑著聳了聳肩,向劉均比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並沒有不悅,心說五層的樓俯瞰個什麼鬼。
表面裝得很無所謂,坐在沙發上,餘光偶爾打量劉均,看到劉均還真的拿著手機走出陽台拍照,思維開始搗鼓,他懷疑劉均說的只是藉口。
季繁雲的身邊不乏追求者,性別和年齡的跨度都非常之大,最開始可能是拍戀愛戲拍傷了,他是沉浸式演戲的類型,投入一個角色到完全抽身出來都是件傷筋動骨的大工程。
漸漸的,變得很難再有情感躁動,所以從來沒有接受過別人的追求。
後來發現自己的性取向走偏了道,更加不會動任何念頭。
開什麼玩笑,同性戀會被封殺會沒戲拍———季繁雲一直把這條自我警示掛在腦門上。
到底還是年輕的。
季繁雲看著劉均從陽台進來,走近了之後說了聲「謝謝」,好像是在關心季繁雲,劉均說:「剛剛看見旁邊就有一個小診所,我陪你去看醫生。」
「不過要先吃點早餐。」劉均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眼睛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早餐,「這個是樓下買的面,或者你想吃別的?」
腦門上的警示往後腦勺挪了挪。
季繁雲坐著,很慵懶地靠著椅背,微微在笑,他說:「我沒事,多喝水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