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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工作?」劉均說。
電話接通,聲音從放在書桌上的耳機傳了出來,一聲:「劉叔叔。」
耳機只有三個,通話連接是從邱韋做的APP撥出去的,但現在顯然有他們之外的人拿著其中一個的耳機。
「劉叔叔,我可以去見你們了嗎?」
「盧平?!」姜萊和邱韋仔細辨認了聲音之後同時喊了出來,而在這之前,兩人也翻著自己身上,確實都找不出來耳機。
「是。」通話那頭的少年說,「我是盧平,你們好。」
06、
高三學生盧平,通過劉均前領導的引薦,委託他們調查自己父親的真正死因。
盧平並不能堅定認為自己父親的死一定有蹊蹺,跟犯人打架這種事想想也有可能是父親會做出來的事,讓他想要發出求救的原因是從父親生前的最後一段時間……
「家裡突然進賊,被翻得很亂,但是什麼東西都沒有丟。」盧平在通話中冷靜地講,「第二天,我在放學路上被幾個混混攔住,學校附近本來就容易引來一些愛挑事的地痞,我沒當回事,打得過打,打不過自認倒霉,但是我爸死後,我無意中發現他的手機上有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是我被人打的照片……」
「我爸可能被威脅了,但他那個脾氣本來就容易得罪人,一開始我沒有把這件事跟他的死聯繫到一起,只是因為好奇,就在他單位上跟其他叔叔說了,我想問他們我爸是不是在查什麼案子,他們說沒有,他們說我爸接手的案子早就結案了……」
「我爸最後一段時間肯定在查什麼,我可以確定,他如果是放鬆的狀態每天都喜歡喝點小酒,但那段時間他每天都很晚才回來,回來了也一直在看手機……」
「這樣好像也不能代表什麼,我不知道,所以在他單位里跟其他叔叔問了幾遍,然後,從那天開始就有人一直在跟蹤我……"
「所以,我故意和我媽吵架,裝作很埋怨我爸突然死掉的樣子,自己住回老房子,我怕那些人盯上我媽和我妹妹……」
「我……」
盧平是冷靜的,像在轉述一件聽來的事,語氣始終沒多大的波動。
在整個通話中他們沉默地聽盧平講完,姜萊和邱韋是因為反應不及,劉均則已經在做分析。
盧平的陳述,劉均曾經聽過前領導放給他的通話錄音版本,在那個版本里盧平不斷在問「怎麼辦」。
現在之所以能冷靜,大概是同樣的話他講過不止一次,跟派出所其他叔叔講,是不自信的疑問,被否定後束手無措,偷走父親的手機翻聯繫人找認識的警察,然後找上劉均的前領導。
劉均在第一次見面時,把耳機塞給盧平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通話。
沒有聯繫,保持著看上去消極怠工準備敷衍了事的態度是做給盯著盧平的人看。
而在來之前,劉均就確認了盧平所說的話,並非是小小少年接受不了至親離世的異想天開。
因為,一個人的突然離世,背後早有許多人為了揭開真相而默默做著一些努力。
07、
晚餐吃高級飯館也不能一解姜萊和邱韋心中那堵怨氣,邱韋一直說:「早講明白了不行嗎,錢還能花得痛快一點。」
姜萊要求:「重新給錢。再花一次。」
沒機會,要忙了。
特地訂了地方吃飯是劉均要見熟人,也不算熟,是幾年前在一個法醫學專題講座上見過,算點頭之交。
年鑫明任職法醫鑑定機構,首都的機構部門人才濟濟,他在裡面屬於沒什麼發揮餘地的邊緣小透明,但有一天深夜接到聯繫被叫回機構給一個猝死的片警做屍檢。
按往常,他也就是助理職責,哪有這樣獨單一面接活兒的機會,所以特別小心謹慎。
確定出死者身上除了創傷性骨折之外無明顯外傷後,進行下一步的器官、血栓組織病理檢查。
取了死者的肺動脈主幹與主要分支標切片做栓塞發生位置篩查,結果還沒有出來,屍檢報告已經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要他簽上名就可以。
年鑫明懷疑死因是肺栓塞猝死,不過還沒查出血栓來源,切片和屍體都被收了。
兢兢業業熬了一個通宵,最終一個簽名換一筆他難以消化的加班費。
他是個沒什麼大志向的人,工作圖的事業編制那分安定,這麼一出讓他噩夢連連,吃不下睡不穩,剛巧那幾天新聞上看到平寧港連環案的報導,認出來劉均,輾轉託人要到聯繫方式。
「給你錢的人是誰?」邱韋終於在聽了半頓飯的「血啊」、「肺啊」、「屍體啊」之後,找到話語權。
「去舉報他啊!」邱韋說。
「不行,是死者同一個派出所的片警,你知道他給我多少錢嗎?」年鑫明攤開手掌比了五個手指頭,含糊著沒有說出明確金額。
然後無奈搖頭,「我問過了,他就是普通家庭,來不了那麼多錢,肯定上面有人指使他,我去舉報了,萬一把我自個兒搭進去!」
「匿名舉報你不會?」姜萊說。
「關鍵是當時做屍檢,大半夜的就我跟他兩個人,有人舉報,一猜就猜得到我。」年鑫明還在不停搖頭,他掏出很厚的一封紅包,往桌上丟得很急,說自己一分錢都沒碰過。
姜萊很不客氣,站起來拿走紅包,和邱韋兩個人湊在一起數錢,兩眼放著光,直到包間進來服務員給他們一人放了一碗清粥,才從金錢里短暫的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