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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以舟跟著進門,把禮品盒放在了門口。
家裡不大,但是打掃得井井有條。
劉家大姐將沙發上孩子們的玩具收好,騰出一塊乾淨地,不好意思地說:「剛吃完飯,還沒來得及收拾,有點亂,你就湊合一下。」她又問,「你大老遠過來是不是還沒吃飯,我要不給你弄點?」
「不用麻煩。」他說,「我就是順路來看看。」
此時兩個孩子進門,看到門口的牛奶箱,小男孩迫不及待想要拆開。
劉家大姐尷尬地掃了眼賀以舟,急忙拉開孩子,重重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呵斥:「沒禮貌,帶你妹去屋裡耍去。」
小男孩捂著手背嚎哭出聲。
孩童哭聲尖銳又吵鬧,劉家大姐生怕惹賀以舟不喜,拉著他又是一頓訓斥。
賀以舟眸光閃了閃,在母子倆爭執時,一言不發地拆開牛奶箱,然後取出一盒遞過去:「喝吧。」他聲線冷清,但又很溫柔,瞬間讓男孩哭聲止住。
小傢伙抱著牛奶跑出院子,賀以舟看見在黃昏濺落下,他把第一口牛奶送到了妹妹嘴邊。
剎那間,他的目光柔和下去。
「他們的父親不在嗎?」
「三年前遭遇意外,不在了。」
賀以舟緘默幾秒,「抱歉。」
「沒事。」劉家大姐笑了笑,表情並沒有過於難過,甚至有幾分輕鬆,「畢竟你也不知道。」
賀以舟總覺得劉家這個姐姐有點不一樣。
明明生活在這樣一個迂腐落後的環境裡,卻能養出兩個懂事的孩子,從那天保護夏明月的時候更能看出她膽大心細不怕事。
「聽人說,劉美娥才是你的親生父母?」
賀以舟本來以為她還會迴避,結果劉家大姐直接坦蕩承認:「是啊,我生下來的時候身體不好,就被他們賣給我養父家當童養媳。」
她沖賀以舟靦腆地笑了下:「也不怕你笑話。其實我男人生前老是和我打仗,所以那天才……」
想到眼前坐著的是夏明月的男朋友,她又硬生生把下面的話咽了回去。
「沒想過出去?」
劉大姐搖頭:「我一個沒念過書的妮子能去哪啊?我不像你們,我自小在這村里生村里長,根就扎在這裡了,更別提現在還帶兩個孩子。再看看艾歌,好不容易才上了大學……唉……」
說到劉艾歌,她的表情除了悲傷還有惋惜。
賀以舟順勢把話題引下去:「你和你妹妹的關係如何?」
「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她說,「我生父那邊偏心,艾歌那孩子自小有上頓沒下頓,我看她可憐,經常叫過來吃飯。那年上大學,他們連學費也不準備給,後來還是我和人借了點湊齊的路費。」
劉大姐很渴望上學,也很崇拜知識分子。
只可惜她的命運從來這個家的那一天就註定了,那就是給他們家生兒子。
劉大姐十六歲就辦了酒席。
她肚子一直沒信,公婆看她不順眼,沒死前三天兩頭毒打她,後來公婆死了,大她十歲的男人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這時候劉大姐總算學會了反抗。
劉艾歌自小早熟。
她聰明懂事,年紀小小承包家裡大大小小的家務。學習也好,獎狀一張張往家裡拿。
後來一篇作文得了獎,要在家長會上朗讀。劉家人沒去,是劉家大家代替開的。
她還記得那時候的情形。
那個小小的姑娘站在講台上,大聲朗讀著——
「將月夜歸於星河;將春光賦予盛大;我撇下平庸,奔赴明日,從鞠為茂草,走到萬木春生。」
當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來時,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片光亮。
那時候她就在想:這個孩子該走出去。
劉大姐越想越難受,別過頭偷偷揩拭眼淚。
「直播我也看了,事情真相根本就不是他們說的那樣。這家人恨不得把艾歌拆開賣了。後來劉元傑欠錢,三天兩頭去找艾歌要,也不想想她一個小姑娘哪來的錢。艾歌拿不出來,他們又來和我要。」
「你給了?」
劉大姐扯了下嘴皮:「我剛死了老公,又帶兩個孩子,哪來的錢給他們。他們和我鬧,我也和他們鬧,看看誰臉上不好看。」
劉大姐和他們鬧了個把月,每天天不亮就在劉家門口罵,淨挑揀難聽地說。果不其然,自那之後劉家再也不敢擾她清淨。
其實劉大姐也沒落多少好。
村里人罵她克男人,說她命數硬,又罵她不懂得孝敬,劉大姐一聽了之,根本不在乎,實在急了就罵回去。
這些年她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女人不能服軟,一旦服軟,別人就以為你好欺負,就騎在你腦袋上撒潑拉尿。
「不好意思,你看我這一不小心就說多了。」劉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之前那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也是順手,不為討什麼。」
賀以舟沉思片刻:「艾歌出事前,有聯繫你嗎?」
劉大姐認真回想一會兒,點頭:「給我發過來一條消息。」
「那方不方便給我看一下?」
「可以,等我找找。」
劉大姐在微信記錄里翻了半天,終於找出那條消息,她把手機遞過來:「看,就這一條。」
[劉艾歌:近日多雨,大姐照顧好自己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