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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社會周旋的這幾年,夏明月早已練就了一副察言觀色的好本事。
他掩藏得很好,但細微的變化告訴她,這件事和她脫不了干係。
「那多麻煩。」夏明月說, 「我和你一起去。」
他的眉頭很明顯地皺了一瞬。
「要很久。」
「我也閒著。」
「醫院裡人也多。」
夏明月不死心地,「我就在車裡等。」
她鐵心要去,兩人面對面僵持。
半分鐘不到,賀以舟明顯敗下陣勢, 短嘆一口氣:「 好,你想來就來。」
目的達成,夏明月得意地笑了笑, 隨之親熱挽住他臂彎。
他的神情看起來並不輕鬆, 可以說是憂心忡忡, 然而在感受到緊貼在肩膀處的溫度,緊皺的眉頭有片刻的舒展。
小區距寵物店也就十分鐘路程,開車五分鐘都用不了。
他特意將車子停遠些,再三叮囑夏明月不要下車後,才不放心離去。
夏明月確實聽話地在車裡等了會兒,不過也真的只是一小會兒。
確定周圍無人注意,夏明月熄火下車,逕自朝著寵物店走去。
她沒有進門,只遠遠看著。
寵物店門前聚集了不少人,有看病的家屬也有身穿制服的寵物醫生,還有兩名保安佇立其中。賀以舟站在一行人中間,個頭高,像是一顆永不彎曲的松柏,輕而易舉便和周圍隔離開來。
她又向前走了幾步,特意挑選了一處角度好的位置。
從這個方位,可以清晰看見牆壁上用紅色噴漆噴著幾個大字——
[狗男女。]
[去死!!!]
去死兩個字被著重描繪,紅色彩漆猶如稠血,刻落在發灰的牆壁上劌目怵心。
賀以舟正與保安交談,似是覺察到什麼,猛然扭頭向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夏明月驚得躲避到一旁車後,高大的越野車身恰巧將她完全遮蔽。
她不作逗留,重新跑回車上。
夏明月摘下鴨舌帽,額前髮絲早已被汗水浸濕,她無心處理,想到遠在鎮上的奶奶和叔嬸;想到那歪歪扭扭由惡意書寫的紅字,一瞬間思緒紛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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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是一夥不大的小孩,」
看著牆上的字,小路很是頭疼,「我們醫院的點評也出現好多條惡評,還有人直接打醫院電話,雖然不是很多,但也給我們造成不小的困擾。」
寵物醫院也是醫院,哪怕只有一個也會耽誤工作,更別提一天下來七八個了。
賀以舟沉沉地看著牆壁。
他緘默一瞬,「先擦乾淨吧。」
一群人動手打水,親手處理牆上的痕跡。
小路湊近兩步,「賀哥……你真和明月姐交往了啊?」比起之前,現在的小路明顯多了幾絲不安。
賀以舟並不迴避,乾脆的「嗯」了一聲。
「我看網上……」
「不用看網上。」賀以舟打斷她,「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回頭再找幾個保安。女孩子比較不安全,你們最近就辛苦點,把她們送回宿舍。」
小路知道他的性子,應了兩聲後,便也沒再繼續過問。
賀以舟重新回到車裡。
聽到動靜,夏明宇立馬支起身子,不讓他看見眉眼間的蒼白憔悴。
「回去吧。」
賀以舟暼她一眼,「不去超市了?」
夏明月搖頭。
方向盤打了個轉,片刻不到就又回到小區。
她一言不發,坐電梯,上樓,開門關門,全程沉默得很。
賀以舟哪會猜不出緣由。
他向來不會安慰,因為安慰總是最無用的措辭,任何溫和良善的字句對被造成傷害的人來說是另一種形式的刀刃。
夏明月窩回到沙發。
這裡已經被收拾得有模有樣了,,像是一個「家」。看著懸掛在牆壁上的向日葵油畫,她的眼裡卻只倒映出一抹黯淡。
「賀以舟。」夏明月原以為自己是不會開口的,然而事到如今她還是說了,「我看我們還是分開吧。」
她喜歡他冷漠皮囊下的溫和;更喜歡他僅對自己表露而出的溫柔,也感動在世界將她拋棄時,他毫不猶豫站在她身邊的身影。
她是人。
是人就有感情,就會不忍。
她不想他再為她受傷,不想他再狼狽的倒在地上,看著數不清的謾罵和拳頭砸在他身上。
夏明月雙手抓著沙發邊緣,低垂著頭不敢去看賀以舟表情。
長發遮住她半張臉,露出的下巴削瘦,那張唇也沒什麼血色,只剩一縷光點綴在她肩頭,襯著肩膀更加纖細單薄。
沉默維持許久。
他的腳步不緊不慢逼近,未等聽見他說話,夏明月的下巴就被捏抬起來。下一秒,他的氣息強勢的擠入到唇齒。
仿若晴空之下毫無預兆捲起的狂風,密密匝匝地在她的世界掀起風浪。
夏明月的身子被抵著後退,脊背很快就與沙發緊貼。他也跟著貼過來,熟悉冷冽的香氣順著鼻腔唇齒侵略肺腑。
她避無可避。
夏明月忘記思考,雙手死死攥在一起,指骨因用力泛白,手背印出血管明顯的痕跡。
喘息交織,呼吸潮濕且錯亂。
最開始的親吻到現在變成近乎瘋狂的噬咬,她喉間發出痛哼,面前的身形有一瞬間的僵硬,最後才慢慢地放開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