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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說的很明白。
私下調解就是賠錢了事;要是移交檢察院,判幾年賠多少那都是法院說了算。
夏明月作為監護人,管理不當,輕重都要承擔責任。
想到將要面臨的風險,夏明月臉色刷白,整個人像一團爛泥癱在了椅子上。
沈東陽輕拍她的肩膀,直接說:「我們想先和家屬見一面。」
「可以。」
兩方被安排在調解室相見。
入門前,沈東陽拽住夏明月,怕旁人聽見,嗓音刻意壓得低沉:「待會兒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不要說話,知道嗎?」
夏明月抬起頭,眼圈有些微紅:「……抱抱不會咬人,它可能……就是想和她玩,所以才……」
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時候背負了一條人命,那個視頻將她放在了被動的局面,然而她卻對真相一無所知。
「現在不是抱抱咬不咬人的問題。」沈東陽說,「在派出所都要拿證據說話,如今那個視頻就是證據。不管起因如何,那個女生的確是在抱抱的拉扯當中跳下去的。現在我們只求家屬願意私了。」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難事。
倘若夏明月因為這個事情坐牢,毀的是往後餘生一輩子。
夏明月閉著眼,咬牙把眼淚咽下去,「我知道。」
沈東陽苦口叮囑:「那家人有點難纏,所以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不能生氣。」
夏明月點頭,不輕不重地嗯了聲,「我有分寸。」
沈東陽最後看了她一眼,這才把門推開,同時,憤怒與咆哮自敞開的門縫洶湧而出——
「殺人兇手——!」
「你賠我女兒,你賠啊!!!」
女人惡犬似地撲了過來,動作之快令民警猝不及防。
沈東陽眼疾手快擋在夏明月面前,自己卻來不及避開,下巴硬生生挨了女兒打過來的巴掌,乾淨的面龐瞬間多出三道紅痕。
「家屬請你不要胡鬧!」
輔警又一次把她拉開,言辭正色:「之前和你說過什麼?這是派出所!不是你瞎鬧的地方!」
女人被一頓訓斥。
她沒再繼續叫罵,跌回椅子哀嚎不斷,反反覆覆都是這「殺人兇手」四個字。
夏明月冷眼相看。
不停歇的哭聲讓她頭疼,心煩氣躁的,就像是被丟在火爐裡面烤,四面八方都是煎熬,沒有一條能讓她逃生的路。
兩方面對面坐下。
家屬那邊來了死者父母,還有兄長與舅舅,浩浩蕩蕩成一列,直接從氣勢上壓倒三人。
無論是夏明月還是夏曉曼,都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經歷。唯有沈東陽淡定如初,不驕不躁地操控著局面。
「關於你女兒的死,我們感到非常抱歉。」
「抱歉有用嗎!」劉美娥嚎哭著拍打桌面,「就算你說一萬句對不起,我女兒也回不來!」
她咬牙切齒地瞪向夏明月。
那個眼神讓夏明月渾身一震——這是她25年來,第一次看到這種目光,那雙眼睛像是囊括了世界全部的惡意,化作兩片毒刃奔她而來,恨不得當場將她生啖汝肉。
——殺人兇手。
四個字沉甸甸壓了過來,臨近窒息。
「所以我們才想與各位討論一下接下來的處理方法。」沈東陽維持著淡定,「關於賠償,我們會儘量滿足。」
賠償兩個字一出,哭聲猛然止住。
劉家大兒子眼裡放光,就連身旁滿臉橫肉的舅舅都動起了歪心思,貪婪之意不言而喻。
一直沉默不語地劉有為突然說話:「你們能賠多少?」
劉美娥轉了轉眼珠,順著丈夫的話:「是啊,你們賠多少。我可告訴你們,我女兒一條人命,你們可別想給點錢就打發我們!」
夫妻倆打著算盤,臉上哪還有半點傷心。
夏明月快要在他們身上盯出洞,也沒找到如同先前那般的憤怒傷感,仿若她之前經歷過得惡意都只是一個錯覺。
「你們提。」
劉美娥上下打量著夏明月。
她一個鄉下婦人認不出名牌,但眼尖兒,她的皮膚又白又嫩,一身衣料光滑無皺,又想起兒子先前的嘮叨,說這女人開的大奔,有錢的很。
劉美娥算起了帳。
外債還有十五萬,鄉下蓋房三十萬,零零碎碎加起來共五十萬。她拿定注意,梗起脖子比出一個數:「五十萬!一個字兒都不能少!」她叫囂著,「不然我們法院見!」
沈東陽扭頭看向夏明月。
五十萬對她來說不算多,能負擔得起。
夏明月不想繼續和這家子人有任何牽扯,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擺擺手正要答應下,沈東陽忽然說:「稍等,我們要出去談一下。」
他拉開椅子:「明月,你先和我出來。」
夏明月儘管困惑,還是起身跟了出去。
「東陽哥……」
這聲稱呼里滲滿疲倦。
「你要答應?」
「不然呢?」夏明月自嘲一笑,「再和他們膠著?那我日子還過不過了。」
她深信抱抱沒有惡意傷人。
可就如沈東陽所言,民警辦案講求證據,那個視頻,包括警方和家屬都認定抱抱是害人入水的惡犬。
與其苦苦堅持,倒不如賠錢了事,重新將生活步入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