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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觸及唇角, 他的眼睛猛然睜開, 大手握住她快要觸碰過來的指尖,瞬間讓夏明月的動作止於原地。
賀以舟一張五官長得分明,從眉到眼都被濃重勾繪過, 眼皮壓出深深的痕跡, 睫毛比遠看時更濃, 瞳孔卻是偏冷的色澤, 此時正清晰倒映出夏明月的面龐。
她並不慌亂,不動聲色把手收了回去。
賀以舟鬆開她,「不再睡會兒了?」
夏明月搖頭。
她睡眠淺,醒來就難以再睡過去,近一月來她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昨天反倒是睡的最長時間的一次。
夏明月撩起睫毛。
昨夜暴雨深深,哪怕在夢中也記得他那一句——[我以為你知道我喜歡你。]
「那你繼續躺會兒,我去給你做些吃的。」
賀以舟掀開被子下床。
「賀以舟。」
夏明月叫住他。
他回過頭等她開口。
夏明月坐起身,雙手不禁緊了緊被子, 「那我們現在……」
賀以舟眉頭舒展,毫不猶豫接過話:「在交往。」他笑笑,「躺著吧, 早餐好了我再叫你。」
賀以舟走出房間, 她跟著起來, 按了遙控,電動窗簾緩緩自兩邊打開。
賀以舟的房子買在觀景段。
透過兩面落地窗,可以看見人工湖與幾座高山,湖邊有鹿,是物業養的,大雨過後,草木青翠,小鹿悠哉哉地在岸邊吃草。
她的心一下子寧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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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過後,賀以舟去打掃貓窩。
他沒有問她接下來的打算,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一如往常。
可是夏明月做不了淡然,更不能長久躲下去。
手機關了一整天,這種與外界脫離的感覺讓她不安。
「我想回一趟工作室。」夏明月說,「昨天走得急,很多事都沒有安頓,我想先回去一趟。」
她暫時不準備出勤,但也不能當甩手掌柜。
夏明月準備把工作全部挪到家裡做,在這之前要和小張他們交代一下工作事項。
賀以舟沒有阻攔:「我送你去。」
她一個人也害怕,便也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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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公司,為避人耳目依舊走的後門。
現在剛過八點,還沒到上班時間,除了執勤的保安和清潔工,大部分員工都還沒到崗。
「過來啦明月。」
正準備刷卡進門,保安就向她走來,表情隱約可見幾分複雜。
夏明月頓時停住動作,「嗯,今天想早點,有事嗎趙叔?」
老趙撓撓頭,難以啟齒,「老成那邊……出了點問題。」
成叔是夜班保安,現在還沒回家,十有八成出了事。
夏明月覺察出不對,「發生什麼事了?」
老趙瞟了眼跟在她身後的賀以舟,嘆了口氣,「你們和我來。」
夏明月跟著過去。
老趙走的方向是大黑的狗窩,成叔蹲在地上背對著他們,情況看起來不太好。
老趙指著裡面說:「今早我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她繞過成叔,一步步接近。
狗窩前遍布著斑斑血跡,那條常和抱抱玩兒的大黑狗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屍體已經僵硬,耳朵,雙眼,鼻腔,嘴角,全部都是湧出來的血跡。
它的眼睛還睜著,瞳孔中倒映出死前所經歷的痛苦與折磨。
看到屍體的剎那,夏明月感覺全身的力氣跟著抽乾。
她怔怔地看著地上那條再也不能呼吸的幼小生命,寒涼將她掠奪,就好像一同死去的還有自己。
夏明月強撐著問:「什麼時候沒的?」
趙叔不住嘆息:「12點的時候還好好的,早上老成聽不到它要食,一過來就發現……」
賀以舟走上前,在角落搜尋到一點吃剩的豬肉。
掰開肉,裡面還有半顆藥片。
他放下鼻下輕嗅:「異煙肼。」
常見的藥品,對動物來說卻是劇毒。
若餵食量巨大,誤食的貓狗會在短時間內出現抽搐嘔吐,接著吐血休克直至死亡。
賀以舟捏著那小片藥,思緒頓時沉了沉。
從屍體的僵硬程度來看,估計是死在半夜。
「我就是……就是沒忍住打了個盹兒,結果睡醒就……」成叔一遍遍撫摸著大黑的腦袋,一米八多的男人,在此刻哽咽得不成樣子,他愧疚地說,「明月,你把我開了吧,這事是我失職,我沒臉見你……」
夏明月哪有資格怪罪他。
在這些人裡面,成叔要比任何人都要傷心,比任何人都要自責。
小黑是被成叔從垃圾桶里救回來的,那時候還連著臍帶,眼睛都沒睜開。
這土狗乖,又親人,自然而然成了工作室的看門狗。
成叔格外偏愛這條小土狗,親自用工作室不要的木板做了狗窩,又刻了狗牌,每次下夜班前都要餵它,等它吃飽才放心回家,一年一年過來,狗也長大了。
夏明月強忍淚水:「您把它埋了吧,埋深點,別讓野狗叼了去。」
她看向角落,那裡孤零零放著一根拔河繩。
平日裡小黑最喜歡和抱抱玩那個玩具,自從抱抱不來,小黑也沒再碰了。
她走過去,彎腰把那根拔河繩撿了起來。
夏明月一下一下撫摸著繩子上的咬痕,抿了抿唇,握緊那根繩子遞到成叔手邊:「這個……這個也一起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