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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汪深湖坐落在山樹之間。
湖水波光瀲灩,水面盪開層層波紋。
夏曉曼站在湖岸邊一動不動,渾身透出僵直。
見她沒事,夏明月不由鬆了口氣。
「曉曼。」
夏曉曼此時回頭。
明明是盛夏,她的臉頰卻全是冷汗。
夏曉曼愣了會兒,驟然眼圈泛紅,淚水跟著落了下來。
「姐、姐……」夏曉曼結結巴巴,「怎麼辦,有人……有人落水了。」
她手上攥著一件不屬於自己的防曬衫,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紫。
抱抱焦灼著圍著兩人打轉,時不時朝著湖岸哼唧。
夏明月呼吸凝滯,顧不上安撫狗狗,緊張問道:「你報警了沒?」
她著急地哭了出聲:「我太害怕了我……我、我不知道怎麼辦,她就、就突然掉進去了,我……」
夏明月耳邊嗡鳴,對於她的解釋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從容地取出手機撥通報警電話,待接線員接通,夏明月當即開口:「民安郊區,這裡有人落水。」
「對,就是最裡面的湖水。」
「好的,我們不離開。」
「我……我們要去救嗎?」因為害怕,夏曉曼一雙手用力握住夏明月的胳膊。
隔著輕薄的衣袖,她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汗水和戰慄冰冷的指尖。
夏明月兀自放下電話,一瞬不瞬地對著平靜的湖面出神,片刻搖頭:「不,我們等警方來。」
她不會游泳,夏曉曼倒是在鄉下學過,但救落水者這事過於危險,搞不好兩個都有去無回。
夏明月自私。
她不會因為一個陌生人就讓親人涉險。
夏曉曼低著頭不住抽噎,過度的驚恐讓她連站立都顯得艱難。
夏明月反倒冷靜下來,接過外套在兩個口袋來回翻了翻,兜里除了皺皺巴巴的兩塊錢外什麼都不剩。
「落水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夏曉曼沉吟一瞬,「沒……沒看清。」她說,「我見周圍沒人,就鬆開抱抱跑一跑,然後聽到抱抱叫,才發現不對勁,等我過來,就看見有人落水。」
她嚇壞了。
話音未落眼淚又一次跟著洶湧。
夏明月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你先帶著抱抱去旁邊坐會兒,我去前面等警方過來。」
夏曉曼沒有異議,重新給抱抱套好狗繩,牽著它走到了不遠處。
很快,民警與水警一同趕來。
岸邊拉起警戒線,救援隊伍阻隔開她們的視線。
「誰報的警?」
夏明月率先出聲:「我。」
負責筆錄的民警抬頭瞟了她一眼,「你發現的落水者?」
夏明月搖頭:「我妹妹。」
民警再次看向夏曉曼。
她畢竟剛上大學,沒有夏明月混跡社會多年的成熟,迄今為止更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眼下的陣仗嚇得她臉色刷白,僵硬住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此時岸邊傳來動靜。
——人被打撈上來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掃了過去,只是匆匆一眼就讓人胃中犯嘔。
夏明月順著方向看去。
從身量看,救上來的是個年輕姑娘,明明是夏天,她卻穿著布料很厚重的牛仔褲,鞋子丟了一隻,露出乾瘦的腳踝。
恰逢擋在視線前的水警站起身,落水者的臉毫無預兆地撞入到夏明月的視野之中。
她很年輕。
約莫二十出頭。
長時間浸.泡在冰水中的身體早就失去了正常人類該有的顏色,面頰死灰沉沉,眼睛張著,呈現出極為可怖的狀態。
夏明月怔怔看著。
猛然間時間停止,身周的溫暖倏爾降至冰點,她再也感受不到一點熱。
冷。
就像自己也跟著跳進湖裡頭一樣。
直到民警為死者蒙上白布,夏明月才恍然驚醒。
她別過頭大口喘著氣,驚訝發現自己拉著夏曉曼的那隻手出了一掌心的汗。
民警看出兩個姑娘都嚇得不輕,暫時停下筆錄,同時放柔聲線:「你們和我一起走一趟,狗的話所里的人會負責幫你照看。」
夏明月努力將剛才看到的畫面驅逐出腦海,嗓音乾巴巴地:「我是開車來的。」
民警道:「我會讓同事幫你開過去,你們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開車。」
夏明月低低應和,拉起夏曉曼的手乖順地上了警車。
派出所里。
兩人坐在長椅上安靜等待。
畢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饒是夏明月也難以平靜。
姐妹兩都很沉默,氣氛顯得極為沉悶壓抑。
「喝點水。」
桌前放了兩杯熱水,夏明月溫聲道謝,神色依舊蒼白。
「誰先發現的死者?」
夏明月開口說:「我妹妹。」
女警問向夏曉曼:「能詳細說一下過程嗎?」
夏曉曼輕咬下唇,局促不安地揪扯著衣角布料。
女警並未催促,耐心等待著她開口。
半晌,她才低低道:「我……我在遛狗,然後聽到狗叫,回頭就發現那個人跳進去了……」
「你們與死者認識嗎?」
兩人同時搖頭:「不認識。」
「好的。」女警把記錄遞過來,「你們在上面簽個字,然後留一下地址和電話,回頭有需要調查的話還希望你們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