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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們站在這裡斥責我,你們配嗎!」
她高聲責問,滿院竟無一人敢站出來反駁。
「還有!」夏明月轉身看向堂叔,目光逼人,「若我沒記錯,這房子是我花錢蓋得,就連你那小賣部都是我花錢給你開的。你讓我走?我憑什麼走!要走也是你們走!」
淚珠掛在她的睫毛上。
清冽冽的一雙眸子裡,只剩下尖銳的冰冷:「我要留下,哪也不去,你們要是不樂意,就都滾。」
她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我再說一遍,我要見我奶奶。」
這回沒人拒絕,但也沒有人領著她過去。
「曉曼。」沉寂之時,嬸嬸招呼來夏曉曼,「帶你姐去看你奶奶。」
夏曉曼木訥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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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這邊講究七日下棺。
棺材暫且安置在柴房。
不大點的柴房,一口褐色棺材就都全占滿了。
她站在門口盯著那副棺木,始終有種虛幻的,不切實際的感覺。
就好像、就好像奶奶根本沒死,但是他們都告訴她已經死了。
「要打開看一眼嗎?」夏曉曼很小聲地問了她一句。
明月點頭,兩人合力把棺材打開小小一個口。
奶奶躺在裡面,穿著新做的紅襖子。老太太生前愛乾淨也愛打扮,一頭短短的頭髮梳得利整,白髮並不多,只分布在兩鬢,其餘都是黑黑亮亮的,一點都看不出年紀。
她就像睡著般眉眼安寧。
夏明月一瞬不瞬盯著看,忍不住伸手進去碰了一下她的臉。
「明月……」夏曉曼有點想要阻攔。
她摸得是如此小心翼翼。
可是屍體冰冷,到頭來也沒睜開眼叫她一聲「囡囡。」
在未見到奶奶前,她歇斯底里,痛不欲生,可真的見到了,內心竟平靜到不像自己。
哪怕奶奶的屍體躺在面前,她也還是覺得她沒有離開。
他們都在騙她。
「關上吧,被大人看見要罵了。」
夏曉曼重新合攏棺。
「你是不是都沒吃飯?你先回裡屋,我給你熱點吃的。」
夏曉曼拉住她的手,她沒有反抗,順從跟著她回屋。
晚上,吃完飯的親戚客人們都各自散離。
夏明月和夏曉曼擠在一張床上,她背對著夏曉曼,這讓夏曉曼也不知道她是睡還是沒睡。
有點尿急,她一個人不太敢出去,更不敢打擾夏明月,實在憋不出,拿著手電筒硬著頭皮出門。
村裡的夜又陰又沉。
院裡黑黝黝地看不到半縷光,她努力忽略柴房的存在,迅速上完廁所往家裡跑。
倏爾,她看到大門外飄來一縷火星。
像是有人在門口抽菸。
夏曉曼停下腳步,猶豫叫了聲:「爸?」
門外無人響應。
片刻,後面才傳來一個清冽的男音:「我,賀以舟。」
夏曉曼愣住。
猶豫許久才過去開門。
賀以舟手裡夾著一根沒有抽完的煙,星火在他的指尖忽明忽滅,映出一張疲倦的清俊眉目。
他掐了煙,「明月在這兒嗎?」
夏曉曼點頭,「今天回來的。」
賀以舟抿唇,眼神閃爍兩下:「她還好嗎?」
夏曉曼如實說:「睡著了。」 見他風塵僕僕,便問,「用不用我把她叫出來。」
「不用。」賀以舟眉頭舒展開,「她平安就好。」
夏曉曼敏感覺得兩個人是出問題了。
別人的私事她不好貿然過問,可是這樣干站著也有些尷尬,夏曉曼正想找點話題,就聽賀以舟說——
「我先走了,你不用把我過來的消息告訴你姐。」
夏曉曼怔了一瞬:「你要回去?」
「不。」賀以舟說,「我在村里借住一宿,你回去吧,省得她擔心。」
夏曉曼關門回屋。
一縷月光破開烏雲,清冷冷地打在他面前的木門上。他深深朝裡面看了一眼,最後扭頭,背影逐漸消失在黑夜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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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喪事沒那麼多說節。
頭七過後,死者安葬,再辦個大席就算走完了整個流程。
夏明月拿出所剩無幾的存款來安置奶奶。
整個過程她理智又冷靜,直到棺木入土都沒有流一滴眼淚。
堂叔和堂嬸在葬禮上哭作一團,其他親戚不管真心假意都跟著哭喊。只有她,平靜地看著遺像當中老人的面龐。
這張照片,還是夏明月當初給照的。
村里人長舌。
他們說她沒有孝心,背地裡罵她狼心狗肺,奶奶養她這麼大連眼淚都擠不出來。那些話就在背後尖銳扎她,大聲喧鬧,生怕她聽不見似的。
夏明月不在乎。
送走親戚,她開始整理奶奶留下來的遺物。
老人家生前簡約,東西用的都不多。
她先整理衣櫃,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基本都是夏明月買的,其中是一件紅色的襖子,收整時,她發現襖子上面的吊牌都沒有摘。
夏明月拿著那件衣服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再往裡翻,又找出一條手織圍巾。圍巾很舊了,線頭都開了好幾個。
夏明月把圍巾掛在脖子上,想起這是奶奶在她初中時給織的。當時窮,她就拆了自己的毛衣,這才織出一條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