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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月像是沒聽到一般,固執地把那五十元塞了過去。
沒等司機找零,她就背著包下車。
站前停滿車輛。
出租,大巴,私家車,幾乎全擁堵在一條路上。
行人有來有往,各種雜音應接不暇。
夏明月攏緊衣領,低頭進站。
她沒有帶手機,只能去人工窗口購票。
科技興起後,AI逐漸取代人工,就算是在人滿的車站,購票隊伍也顯得空蕩。。
排在前面的多是不怎麼會用手機的老人,老人們年紀大,耳朵不好,每次都要問個三兩遍,導致隊伍前進緩慢。
夏明月等著等著就泛起噁心,頭暈眼花,約莫是低血糖犯了。
她閉眼硬撐,無論是頭頂的炫光還是嘈雜的腳步,都讓她胸悶心慌。
好在很快輪到她,夏明月把身份證遞上去,嗓音沙啞地說:「我要一張去蓉城的票,最早那班。」
售票員沒有抬頭,鍵盤啪嗒啪嗒敲打幾下:「最早那班在一小時後。」
「嗯,就這班。」
售票員確認身份:「姓名夏明月?」
也許是想到網上新聞,她看了眼身份證,又抬頭打量她的相貌。
夏明月做賊般把衣領上拉,點頭,目不斜視,不敢去與旁人有過多的目光交匯,更不細究周圍人的內心想法。
售票員把身份證和票一起推過來,喊:「下一位!」
她拿著票擠出人群,發現整個後背都已經濕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連與人交談都如此恐懼。
頭暈加劇。
夏明月去站內超市買了麵包和巧克力,避開人群躲在角落裡吃。
麵包乾巴巴的,礦泉水也很冰涼。
她吃了兩口就胃裡燒灼,最後忍不住,跑去衛生間吐了個底朝天。
她再也吃不進東西,虛虛地倚在椅子上休息。
撐到進站,夏明月獨自乘上回鄉的火車。
列車啟程,載滿客駛出上京。
車廂寂靜,坐在對面滿頭花白的老太太正和外孫小聲說話,她不禁看了過去。
「上京真好,等我長大了還帶奶奶來。」
老太太笑著說:「那軒軒說說,上京哪裡好?」
小孩回答不出所以然,只說:「哪哪都好。」
夏明月移開目光,托腮用小指拭去眼角的濕潤。
上京哪哪都好,又哪哪都不好。
窗外飛掠而過一群驚鳥。
她趴在小小的桌板上,告訴玻璃倒映里的那個自己——
別怕。
夏明月,你馬上就能回家了。
第44章
從蓉城去鎮裡的班車只有早間一趟, 她隨便找旅館將就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趕上班車。
她所住的鎮子是周邊最小也是最僻壤的山鎮,路途遙遠, 少說四小時, 去的人不多,大巴車都沒有坐滿。
夏明月特意挑了個不惹眼的位置。
等人齊了, 大巴車緩緩發動。
上這輛車的多是鄉婦農工, 沒城市裡那麼多規矩。
車才啟程,大姨大娘們就嘮了起來,嗓門震天, 夏明月被吵得睡不著, 無所事事看著窗外風景。
「我就說夏婆子那家的女兒不是正經工作, 看吧, 去城裡給人當姘頭了。」
「看也是。你看她每次穿的,嘖嘖嘖,我都沒眼看……」
「夏婆子這次要抬不起頭來嘍……」
「……」
兩人嘀咕了會兒又把話題轉移到別處。
夏明月不確定她們是不是在討論自己,畢竟鎮裡姓夏的多,能對上號的沒五個也有三個。
她把口罩遮掩, 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四小時路程很快過去,夏明月早就憋得煩悶,下車後拉下口罩深深吸了口微冷的空氣。
鎮上和她走的時候沒太多變化。
這座仿若被時光拋棄的古鎮保留了舊時代的淳樸,青瓦綠牆, 石板路蜿蜒到頭,人站在裡面就像被置在潑墨重彩的油畫裡。
鎮上比城裡還要冷。
天空壓得低,空氣潮濕又冰冷。
奶奶並不住在鎮裡, 而是在幾里地外的小村落。
她又攔了輛便宜的小三輪, 搖搖晃晃地往家裡趕。
這麼一路奔波過來, 夏明月早就累了。
可是身體喊累,大腦卻出奇的清醒。
奶奶不怎麼過問她的工作,但她回來得突然,怎麼也要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夏明月想不出藉口。
她一向不擅長在老人家面前撒謊。
「姑娘,前些日子下了場濕雪,前面路不好走了,我看也不太遠,你要不自個兒走過去?」
夏明月咕噥地應了聲,給了十塊錢跳下車。
村口就在眼前,她突然想起自己一路風塵,早上為了趕車就匆匆洗了把臉,臉色一定不好看。
夏明月從賀以舟家裡跑出來的時候帶了包,包里有她一直應急使用的氣墊和口紅。
她蹲在路邊,費力在包裹里翻找著化妝品。
儘管凍得手指發麻,但她還是堅持補好妝,口紅再一打,氣色就顯出來了。
她又扒拉了兩下頭髮,戴好口罩繼續趕路。
一到冬天,村裡的路格外難走,土路被凍得結實,高一頭,低一下,濕雪化了後形成一層冰碴凝在上面,稍不留神就會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