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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裴斯延右肩朝她那邊微微傾斜,任她揪著耳朵,「但見到你不太能。」
「變態!」
「我是。」
「什麼你就是了?煩人。」
「我說今晚試試?」
「你找別人吧。」
「你捨得?」
「捨得。」
「那我走了。」
「走什麼走, 回來!」
她拉著他的胳膊往前走, 走到一半嫌熱不想拉了, 改成被他推著往前走。
最後兩道背影緊挨著一塊走, 留下說話時輕快的笑聲尾音在後沐浴著暖風, 從而使周遭都變得輕鬆降低了悶氣。
但這輕鬆持續了沒多久, 在進入老舊小區踏入五單元的第一步就斷了。
嘎吱一聲單元門關上。
樓道內, 離了陽光,鋪天蓋地看不見形狀的灰塵和陰涼氣息猛地往人身上砸。
牆垣因前不久的那場大雨變得濕漉漉還脫了皮,水泥地面還有著小水灘,正往上反著潮濕的味道,濕氣特別重,更別提地上殘餘的垃圾有多討人嫌。
在這一棟居住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大爺老大媽。
好幾個老大爺都愛抽菸,如果在樓梯間抽完的話會直接往地上扔。
這剛好,上去個下完棋的老大爺。
宋晚清踩死最後一根苟延殘息的菸蒂,踏上二樓的樓梯平台,繼而轉身借著站得高的優勢,垂眸看著比自己矮三個階梯的人,背著手問他:「裴斯延,你來過這嗎?」
裴斯延沒回答,就這麼仰頭看著她。
她問:「這是不是特別爛?」
他說實話:「是。」
「我也覺得特別爛,冬天還經常斷熱水,夏天還經常斷電。」她轉身放慢腳步接著往上走,「但我在這住了三年多了。」
裴斯延跟著她走,低眉看她瘦到極致的腳踝根骨,「為什麼是三年?」
「我十五歲才從臨樵過來雲平這讀高中,上了大學之後我就不經常回家了。」
「高中在哪讀?」
腳步越來越慢,因為快到三樓。
她回答:「嘉口。」
這個名字,使裴斯延心底感到意外。
因為嘉口離他的高中很近,僅僅相隔兩條街,再加上聞淮凜也在嘉口讀書,所以他時不時也會去嘉口找聞淮凜。
去的次數多了,也見識到了那間學校到底有亂,抽菸、喝酒、打架在那間學校里就是常態。
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放學去找聞淮凜,看到一家雜貨鋪門外擠滿了人,以為裡面在辦些什麼活動,所以在路過的時候草草掃了眼,但就是這一眼令他皺了眉。
幾個女生將一個女生堵在角落裡施暴,看嘴型也在吐著問候爹媽的髒話。其中一個女生還將被施暴者的衣服扯開,手上還拿著煙去燙無暇的肌膚。
那一瞬間,周遭的一切聲音仿佛都變成了火烤肉的嗞啦聲在他耳邊響起。
下一秒他想也沒想就立刻報了警,但那時候的治安很亂,報警除了能讓這場施暴早點結束,其實一點用都沒有。
等施暴者聽到『有警察』這三個字離開。
他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個女生從地上起來低著頭整理衣物,看著她拒絕了周圍人的好心,看著她來到陽光下遮住了臉拼命往一個方向跑走。
什麼都看到了,獨獨沒看到那張臉。
他當時心想著,就算真的跑走了,留下的創傷也會跟隨自己一輩子,就跟他一樣,想忘都忘不了。
但沒辦法,身處在難堪境地里的人總得學會跑。
三樓到了,回憶斷了,她也不走了。
裴斯延走完最後一步台階站在宋晚清旁邊,看著那扇留了縫隙的鐵門,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女人和她們之間的對話。
但他沒有提起,而是側頭問她:「到了?」
「嗯。」宋晚清拉著他的衣角帶著他往旁邊站了些,不讓那條縫隙對準他的臉,但她卻能將裡面的畫面看得更清楚,甚至還看到了端著水果盤的溫惠蓁從門前經過。
她小聲道:「裴斯延,你聽。」
裴斯延一開始還不太懂,直到聽見門內傳出來的對話。
「老趙你也真是,兒子回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害得我都來不及買點好吃的備著。」
她拉了拉他的衣角,「老趙是我媽新找的對象。」
「沒事的阿姨,不用那麼麻煩,您也趕緊來坐,別忙活了。」
嗓音清潤。
她道:「這個估計就是我爸跟我說我媽那新對象的兒子吧。」
「是啊,咱以後都一家人,在這瞎客氣什麼,惠蓁啊你趕緊來坐下,不用管他愛吃什麼。」
「我爸說的是,阿姨,我以後愛去廁所吃您也可以不用管我。」
「你這臭小子什麼時候有的這愛好?真丟人啊。」
「沒事,你爸嫌你丟人,但阿姨不嫌你丟人,以後你就把這當自己家就好,愛吃什麼就跟阿姨說,阿姨全都給你做。」
自己家,愛吃什麼都給你做。
氛圍真融洽,聽起來真的很像一家三口。
以前宋晚清小的時候最愛亂翻食譜看,溫惠蓁見了也摸著她的頭說:晚晚選一道自己愛吃的菜,愛吃什麼媽媽都給你做。
現在僅僅隔著扇很薄的門,已叫站在門外的宋晚清都不忍心推開門進去,更不忍心打破氛圍管溫惠蓁叫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