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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炸的?】
【宋晚清:是的,求夸。】
【想在天台還是操場?】
【宋晚清:天天盡想這些,你就等著老了流淚吧你!】
「什麼事啊這麼高興?」
樓梯上傳來一道渾厚沉重的嗓音和拐杖觸地的聲響,令裴斯延笑意一點點淡下去。
他收好手機掀動眼皮望去,看著面前那位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人,嘴角又漸漸揚起弧度,眼底有陣駭浪正在翻湧。
「裴先生,腿腳不利索就別下來了,我可以上去看你。」
「怎麼,關係還沒解除就急著改口了?」
第23章 哄壞
屋頂中間天窗外古木參天, 時針抵達數字三,實木新中式掛鍾鐘擺搖晃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嚇醒趴在外枝頭沉睡的鳥兒, 撲棱著翅膀快速從屋頂飛過逃離。
天窗下,四面落地窗中間,淺木色地板,下沉客廳擺放著四張暗灰色的長形沙發, 中間放著一張不太用的方形茶几。周遭沉寂如死, 靠壁爐火焰拉回些許生氣。
裴宗舜瘦削臉上有著胡茬布著皺紋, 他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走下台階,落座在沙發中間面對落地窗外的自然風景。
繼而將拐杖放在一旁, 雙目閉了閉, 才睜開眼沉氣開口:「兒子,過來坐。」
離了鋼琴,裴斯延來到客廳沒走下台階, 而是坐在那架望遠鏡前的高腳凳上,姿態散漫地轉過去看著裴宗舜的側臉, 開門見山,「程序什麼時候走?」
「不急。」裴宗舜又閉上眼,翹腿, 雙手搭膝, 感受著檀香的味道, 說話緩慢,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從撿到你開始可就待你不薄, 你這樣, 未免有些像不服管教的逆子了。」
裴斯延別過頭, 微眯著眼望窗外低聲笑,「逆子?事情我也按你之前說得照做了,現在是你在拖時間不肯走程序,我怎麼覺得你比較像逆子?」
這般出言無狀,如果換做是個外人早就被裴宗舜找人處理了,可偏偏這話是他那撿回來的兒子說的。
他睜開眼看裴斯延,半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就算解除關係,你身上的一切這輩子也都離不開裴家,你的名字還姓裴。」
「認了。」裴斯延回視,目光倏然凌厲,「我這條命是你撿回來的,解除之後離不開我也認了。」
「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樣犟。」裴宗舜輕笑著,搖頭嘆氣,「阿延啊,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讓你幫我出去追債,進拍賣場所混進那些對你不利的地方,而不是找阿詞嗎?就是因為你的性子夠犟,你有你的底線,放你出去看看世界你能抵住那些人.體和金錢的誘惑,不沾半點對自己有害的事情,說簡單點,等你畢了業,你是顆能代替我很好混進黑里的白棋。阿詞就沒你這麼有底線,也抵不住誘惑,棋子放出去就會被吃。」
前者是撿回來的,後者是親生的,兩個都是裴宗舜的兩顆棋,就連死去的妻子也是他規劃里的其中一顆。
現在死了兩顆棋,只剩下裴斯延這一顆撿來的、還未被染上黑的白棋,他當然得仔細斟酌要不要放。
但他忘了,裴斯延已經成年了,能單獨去找法院解除收養關係。
裴斯延之所以遲遲沒自己去,就是為了不想虧欠他太多,想等履行承諾幫他追回最後一筆債回來看看他是什麼意思。
現在很明顯,他有反悔的意思。
既如此,裴斯延也不打算再繼續待下去。
他站起身,正想著直接離開,就聽裴宗舜又說。
「阿延,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如果真離了我,你就真的是孑然無依了。」
「我哪天不是?」裴斯延自嘲,語氣冷淡,接著往前走,走到一半看到掛在牆壁上那張只有三個人的全家福。
驟然停下腳步,看著照片上那個時常在夢裡出現的女人的臉。果真人前慈眉善目,人後青面獠牙。
看著看著,他淡笑聲:「裴宗舜,你這一生過得也很可悲,周圍愛你的到頭來全都變成你的棋,棋子還都瘋了死了,這樣下去,等到你哪天快死了也沒人給你送終吧。」
緊接著,他轉頭看著那道從頭到尾都坐得端正的背影,「但不得不說,裴醫生,你真的很厲害,心理學能給你玩到這麼高的境界,竟然能讓你操控那麼多棋,包括我這顆都被你操控了十幾年。」
「有其父必有其子。」裴宗舜終是有了些怒意在眼睛裡,緊繃著臉但沒回頭,「你現在的專業不也是心理學嗎?這就代表你喜歡這種操控別人人生的感覺。」
「並不。我學心理學是為了救我自己,救別人,不是像你一樣,操控別人和害人。還有,我沒有父,並且你的子也已經被你害死了。」
裴斯延話音落地,轉身決然離開,不顧身後那道拐杖被用力摔在地板上的聲音。
這清脆的一聲,代表他正式要和裴家沒有任何關係。
孑然無依,哪天不是?
偷學心理,在被困在不見天日的地方里,是他唯一能救自己大腦的武器。
想不被染黑,唯有自救。
可倘若自救失敗。
走出裴家大門,看古木參天遮住日月,裴斯延心想:那就是如同這一樣,死也見不到亮光。
他不要這樣,也不會這樣。
所以他一直朝能見天日的地方走,所以他站在天日下見到了比亮光還要耀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