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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高三一班的時候,謝勉班主任正在訓話,無非就是些好好利用假期,趕超他人,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之類的。
顏茉雖然是初三,可這樣的話也聽膩了,主要是經常來這裡,謝勉班主任都認識她了。
然後發了一沓照片下去,顏茉從窗戶上看,應該是班級畢業照。
雖然還有一個學期才高考,但明英很多學生下個學期會準備出國留學的事宜,可能就不會來學校了,為了避免拍不上畢業照,會在上個學期期末拍好,要不然同學這麼多年,連張大合照都沒有,也挺遺憾的。
班主任又說了幾句,隨著鈴聲,終於說了句下課,不少人直接從後門沖了出去,可見有多期盼著放學。
謝勉倒是不急不緩的收拾著東西,等班主任離開,顏茉後門悄無聲息進去,走到謝勉身後,踮起腳尖伸出手捂住謝勉的眼睛,清了清嗓子,「猜猜我是誰?」
柔軟的掌心貼合著輪廓分明的眼睛,謝勉略微屈膝,勾了勾唇角,「是只小狗。」
「咦,我才不是小狗!」顏茉跺了跺腳,氣呼呼的鬆開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下。
謝勉握住顏茉的手,「沒規矩,頭髮弄亂了。」
顏茉一屁股坐到謝勉的凳子上,「你不也總是摸我的腦袋,我這是禮尚往來。」
謝勉鬆開她的手,「我這是為你考慮,摸我還得踮起腳尖,累不累?」
「哼,你這是人身攻擊,我還小嘛。」顏茉雙手抱胸,十分不滿。
謝勉收拾好東西,單肩背起書包,一隻手提溜起顏茉的書包背帶,「走了,小矮子,再給你三年,你也長不到我這麼高。」
「誒誒,哥哥你別拽我呀……」顏茉被謝勉像只小雞仔似的提了出去,大老遠還能聽見顏茉的求饒聲。
班裡同學雖然見多了這一幕,卻還是忍不住感嘆,「唉,平常謝勉冷冰冰的像個冰塊,居然是妹控,你看見沒有,剛才顏茉踮腳尖遮他眼睛的時候,他故意屈膝蹲下來一點,好體貼啊。」
「是啊,他笑起來好好看啊,可是除了對顏茉,就沒見他對誰笑過,真的好羨慕他妹妹。」
「她妹妹也好可愛,以後肯定是個大美女,兩人站一起好養眼啊。」
「的確,他們家基因真好。」
……
聽著這些話的喬歆有些鬱悶,手指摸了摸畢業照上站在她身後的謝勉,很是沮喪。
好像自從高三開學,謝勉對她就更冷淡了,之前問他題目還會和她講解,現在直接說不會,也不知道是哪裡惹著他了。
*
「哥哥,我們去哪玩?」顏茉跟在謝勉的後面,嬉鬧著踩他的影子,夕陽燦爛,晚霞綺麗,像極了夏天的傍晚,可偏偏現在是冬天。
一陣冷風吹來,顏茉打了個哆嗦,跑著追上謝勉,把自己的手塞進了謝勉的風衣口袋裡取暖。
謝勉任由她玩鬧,垂眸看了眼她,「我聽說城中村那片要拆遷了,想回去看看,你去嗎?」
「當然要去。」顏茉烏溜溜的眸子轉了轉,視線瞥到某處,「哥哥你等我一下。」
謝勉站在路邊,看著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向了馬路對面的花店,黑色的長馬尾晃晃悠悠,光看背影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悅。
等了一會,謝勉遠遠的看見她捧著一束花出來,走近了,謝勉才看清楚,是一束百合混白菊的花束。
顏茉的劉海被風吹亂,小口喘著氣,「走吧。」
「買花做什麼?」謝勉抬手給她理了下凌亂的鬢角。
顏茉抿了抿唇瓣,「給阿姨的。」
葉沁就葬在城中村不遠處的舊式陵園裡,顏茉每年都會陪謝勉去祭拜,既然去了一趟,不如順便去看看。
「謝謝。」少年垂眸,看不清眼中情緒。
這個世上,除了他,也就只有顏茉還記得葉沁了。
顏茉彎了彎唇,「哥哥不用和我客氣,走吧。」
兩人打車去了城中村,先去祭拜了葉沁,走路過去城中村。
這些年顏茉沒再來過這裡,她不知道謝勉是否曾回來過,比起九歲那年,這裡更加破敗不堪,塑料棚子搭了一座又一座,看起來都是危房,可仍舊有許多人在這裡住。
「小心。」謝勉握住顏茉的手,免得她踩到青苔滑倒。
「我踩穩了,沒事的哥哥。」
謝家那套在巷子最後面的房子,因為年久失修,已經不能住人了,院子裡堆了厚厚的樹葉,那顆槐樹看起來倒是鬱鬱蔥蔥,不改年歲。
兩人站在院子門口,謝勉仰起頭看著,神色沉鬱,眼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這裡有他和葉沁十二年的記憶,雖然算不得美好,卻是他唯一擁有母愛的時光。
從小沒有父親,被人說是野種,沒有人願意靠近他,那些地痞流氓時不時來騷擾葉沁,將葉沁歸為人盡可夫的女人……
一個獨居女人,帶著一個半大點的孩子,又住在魚龍混雜的城中村,受盡難以言說的委屈,才把謝勉養大。
他似乎才五六歲,就會在院子外面撒從路邊撿到的玻璃鐵釘,想要扎穿那些畜生的腳底心。
八/九歲,就已經能把比自己大幾歲的人打哭,讓他們再不敢欺負他。
謝勉一直很想問葉沁,為什麼要生下他,如果她一個人,總好過帶著他這個拖油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