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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在父親身後走進來,一副瘦瘦高高的少年模樣,白淨斯文,穿著廉價的T恤牛仔褲,褲角磨得有點發白,兩隻手擦在褲兜里。全程很少說話也很少笑,大多數都是他父親沈哲軒在跟杜夏談,他只負責簽字,問他的時候就點點頭,什麼都好,冷漠又疏離,身上好像套著個玻璃罩,把他跟真實的世界隔開來了。
奚聞倚著門框看了半天,覺得這小孩兒像一件碎了後又黏起來的白色陶瓷像。
沈清野的視線和他短暫地接觸了一下,沒任何觸動地就移開了。沈清野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眼型細長,眼皮深褶,掩蓋在略顯凌碎的劉海下,淡淡看過來時,眼裡像有一把彎鉤,勾得人心尖痒痒的。
杜夏把沈清野他們送走後回來,奚聞還沒回過神,杜夏拿著合同拍了下他的後腦勺,「看啥呢?收收你那點心思,人都走遠了。」
奚聞跟著他走進去,一屁股坐在搖椅上,腳擱到桌子上,身子斜歪著,眯起眼,「夏叔,你把這人給我吧,我曲子裡有段鋼琴的旋律,想讓他試試。」
杜夏被他逗笑了,「你知道他是誰嗎?」
奚聞歪歪頭,「誰啊,這麼厲害?我都不能用?」
杜夏給他抽了張報紙扔過去,「人家可是國際大賽冠軍得主,你知道現在讓人家彈一首什麼價格嗎?」
奚聞快速瞥了兩眼,粗粗掃過了上面的溢美之詞,沒看到真人的時候覺得太誇張了,真看到了才覺得名副其實、報上的言辭不過貧乏。聽到杜夏提錢,他更不在乎了,「冠軍怎麼了,能有多貴?錢嘛,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杜夏瞧他不是在開玩笑,突然收斂了笑意,正色道,「你在外頭怎麼玩我不管,但這是公司里的人,你別打主意打到他頭上去。這孩子學鋼琴學了十幾年才出頭,寒來暑往多不容易,既有天賦又肯努力,根本就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心思單純,你別害了別人。」
奚聞嘖了一聲,「單純倒是挺單純的,合同一簽就是十年,你那些霸王條款他一點意見沒提就答應下來了,估計心裡還把你當神一樣拜著呢。」
杜夏佯怒,「你把我當周扒皮啊。我又沒害他,待遇哪裡虧待他了?簽的時間長,公司是要重點培養他。」
「對對對,哎呀,在我面前還說這些場面話幹啥。」奚聞收回腿,從椅子上站起來,舒展了下筋骨,「你放心,叔,我聽過他彈琴,是真心惜才,我沒啥別的心思,絕不給你添亂。小乙給我找了好幾個鋼琴曲版本我都不滿意,才想著讓他來試試。」
杜夏半信半疑。
奚聞彎眉一笑,「這樣吧,你就幫我問一下,他要是不同意我絕不強求,選擇權在他。」
杜夏猶豫了下,對著奚聞還是鬆口了,「行,那我跟他提一下,看看他什麼想法。」
奚聞笑的得意,像偷了腥的貓,對自己特有自信。「那我等會就把譜發你,你給他看看,我不相信他會不喜歡。」
杜夏有些寵又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說沒心思是假的,說多上心也不見得。娛樂圈最不缺就是這種年輕漂亮有才華的小孩兒了,奚聞有錢有勢還有才,長得也好,跟他睡就算得不到回報也不吃虧,他身邊都是貼上來的男男女女,個個盤靚條順,美得各有特色,早審美疲勞了。
奚聞雖然有一剎的心動,可回去睡了一覺就全忘了。結果後來沈清野來找他時,他正熬夜寫歌,純靠咖啡和抽菸提神,兩天沒睡了,脾氣極差,以為他是侯升介紹來的,面都不見,直接把他轟走了。
侯升,他們圈裡第一拉皮條的,表面開了家模特公司,實則做的是男盜女娼等下三濫勾當。生得尖嘴猴腮,雙目昏聵,早被酒色財氣掏空了身子。
奚聞因一次MV拍攝跟他有了點交集,侯升知道他家背景,總變著法地討好他,知道他喜歡男的,就往他這邊送人。沈清野來的前一天,他正好發了條消息恭喜奚聞拿了最佳作曲獎,給他送了份禮。奚聞不耐煩,嗤笑一聲,直接拉黑了,連應付的心思都沒有。
結果沈清野抱著曲譜來時,就鬧了誤會,被工作室的人羞辱了一番,不留情面地轟了出去,還好那時候奚聞臉皮厚,什麼賴皮的事都做得出來,哄來哄去,就把人給哄回來了。8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今他卻變得怯懦起來,二人陌生得連一起吃頓飯都做不到。
奚聞扯著嘴角苦笑了下,又鞠了冷水洗了把臉,才從廁所出去。
吃到快結束的時候,杜夏才姍姍來遲,薄風衣外套還帶了夜間的涼氣,他已年逾四十,仍然保養得很好,臉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身形高大,英俊成熟,有一種久居高位的沉穩魅力。
奚聞見了他,立馬站起來,恭恭敬敬叫了聲夏叔。
杜夏跟奚聞家裡是多年好友,可以說是看著奚聞長大的。
奚聞旁邊的人挪了個位置,杜夏坐下,朝他笑了笑,「回來了怎麼也不跟家裡說一聲?要不是劉然打電話給我,我還不知道呢。我問馮桐,她還說你在法國。」
奚聞一愣,「啊?你跟我姨說了?」
杜夏眼睛微眯,「沒想到你還是瞞著她偷跑回來的?」
奚聞摸了摸鼻子,「也不是,就想給她個驚喜。」
「那還好,我沒明說,只是問了問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