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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聞鬆了口氣,小聲地說,「謝謝叔。」
「謝我幹啥,謝我陪你胡鬧?」杜夏嘴角噙著抹笑。
奚聞吐了吐舌頭,端起杯子,「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來,我以茶代酒,先干為敬。」說著端了杯子,一口飲盡裡頭的烏茶。
杜夏是自己開車來的,也不喝酒,陪他喝了杯茶,「馮桐說你戒酒了,沒想到還是真的。」
奚聞放下杯子,「喝酒了就控制不了自己了,我不喜歡失去控制的感覺。」
他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朝後靠在椅背,雖然沒喝酒,也有點醺然,他看著一桌子的人熱熱鬧鬧、吵吵嚷嚷,又從懷裡掏了片口香糖扔嘴裡嚼著。
杜夏看了他一眼,「也戒菸了?」
奚聞一愣,沒想到他這麼敏銳,遲疑地嗯了一聲,「以前那些容易上癮的習慣,乾脆一次都戒了,不然依賴性會轉移。」
「這幾年不見,長大了不少啊。」杜夏摸了摸他的頭,感慨了一句。
又問道,「你既然還不想回家,那這段時間住哪?」
奚聞想了想,「劉然之前說讓我住他那兒去,但我覺得人家小夫妻兩口子我擠進去多不方便,打算先住兩天然後去網上找間房子搬走。」
「那住我那兒吧,我名下還有好幾套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先搬進去住。」杜夏說。
奚聞當然樂意,也不裝模作樣,嬉皮笑臉地說了聲謝謝叔,放心,我按市場價給你交房租。
杜夏揉了把他有點卷的頭髮,哂笑道,「我還能問你收錢?」
聚餐結束,杜夏把行李搬上車,帶他到新房子裡去。劉然還頗為不捨得,扭扭捏捏地說你真不去我那住了啊,我東西都準備好了,還買了碟片機,想回味一下我們以前的集體生活,現在都浪費了。
奚聞笑著說,「不浪費,你先別扔,我要是找不到工作,沒錢交房租,我夏叔把我扔出來了,還得住你那兒去。」
劉然原先還有點感傷,被他這麼一說又逗樂了,「嘖,杜總還能趕你?更何況奚小少爺啥都會沒,就是不會沒錢。」
奚聞攤了攤手,「這可不一定,我沒跟家裡說,要是沒工作,我可不就是窮光蛋了嗎?」
杜夏把車開過來,按了喇叭催他。奚聞朝劉然揮揮手,說下次再約,一溜小跑著上了杜夏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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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蜜糖砒霜
杜夏說的房子在城市CBD區周邊,交通發達,裡頭是精裝,生活設施一應俱全,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杜夏去物業拿了鑰匙,幫他把行李搬進去,開了燈,然後把鑰匙給他。
「你先住這兒,如果不習慣再跟我說,我給你另找地方。」
奚聞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下俯視,整片城市的燈火連成一片,高樓林立,條條高架縱橫交錯,車流與街燈像彩色的光帶,霓虹輝煌,五光十色,盡顯這座不夜城的繁榮本色。
奚聞把額頭貼在玻璃上,涼浸浸的,看久了,有點眩暈得閉了眼。「好久沒回來了,都快忘了這兒有多漂亮了。」
杜夏走到他身側,「那麼漂亮,你當初還捨得走?」
奚聞把臉從玻璃上挪開,垂下腦袋小聲地說,「誰讓我做錯了事,是我自己活該。」
杜夏看著他趿著拖鞋走回客廳,背影像個被遺棄了的小狗似得可憐兮兮,垂頭耷腦的。
奚聞從門口把行李箱拖進來,在客廳中央攤開開始歸置東西。
杜夏叼著煙,坐到沙發上問,「所以你這次回來有啥打算嗎?」
奚聞坐在地上,一邊整理,一邊說,「沒,就是在外頭待久了,想家了,所以回來看看。」
「那你還想走原來的路嗎?」杜夏勸著他,「其實你在音樂這方面的確挺有才華的,不是我跟你熟就捧你,我經手了這麼多音樂人,你的歌的確不錯。有天賦不容易,別浪費了。」
奚聞盤著腿,把衣服理出來,「喜歡還是喜歡的。可是叔,我寫不了歌了。」
杜夏一愣,菸灰落到了手上都沒感覺,「怎麼回事?」
奚聞清了清嗓子,「就我媽那病你知道的,不是有遺傳性嗎?所以得吃藥壓著。」
杜夏臉色變得沉重起來,「戒菸戒酒也是因為這個?」
奚聞嗯了一聲,把行李箱裡保護的很好的一大坨東西拿出來,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杜夏的手抖了抖,把還剩了一大半的香菸狠狠摁在菸灰缸里,「馮桐知道嗎?」
「不知道,我沒跟她說。」
「胡鬧!」
奚聞被這斥責聲嚇得渾身一震,一下抬起頭看他,雙眼大睜,瞳孔透著光,有種易碎品的感覺。
杜夏盯著他沉默了很久,才徐徐嘆了口氣。
老天爺其實很公平,一樣東西要用另一樣東西去換。
奚聞打小就聰明,看東西過目不忘,反應極快,寫歌的時候靈感源源不絕,常有出人意料的精彩旋律,都得益於那個病。
病給了他靈性,在好的時候讓他的大腦異常亢奮,讓他像個天才一樣地持續創作。不好的時候讓他抑鬱瘋狂,空虛乏力,滿腦子都是消極絕望的念頭。他不斷在這兩種情緒間拉扯,耗盡精力以後就陷入長時間的抑鬱。
之前症狀沒爆出來,他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一些出格的舉動只當他還是個小孩子,被寵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