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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敏不得不伏小做低,做她馮桐腳下的一條癩皮犬,但這樣還不夠,這女人還是稍有不如意就又打又罵,全沒有為人妻子的自覺,在家裡傭人面前也不給自己留面子,張揚跋扈,毫無顧忌。
鍾敏一想到這事,就一陣火大,每每被馮桐訓斥完,他都覺得傭人看自己的眼光是異樣的,飽含嘲笑和奚落。
他心虛,更要對傭人大聲指揮呵斥。
這廂他在讓芳姐把補湯重新加熱,那廂客廳已經熱鬧起來。
鍾敏聽著聲音往外走,正看見杜夏領著奚聞回來。
這小少爺兩年沒見,又變了副樣子。頭髮剃短了,將生得極好的骨象露出來,利落清爽,三庭五眼板板正正,一雙桃花眼,笑起來盈盈如水。
說起來,馮桐雖然有權有錢,是富家千金,但操心勞力,他是不羨慕的,要說嫉妒,他還是最嫉妒這位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小少爺,生來就受盡寵愛,高人一等,吊兒郎當混了二十多年,隨心所欲,一事無成,還出了個大紕漏,照樣被人念著,惦記著,心疼著。
雖然長得是好看。鍾敏也是靠張臉在女人堆混飯吃的,對男人的外貌素來眼光高。他聽說奚聞的爸媽年輕時,長相特別拔尖,馮晴生來一股子藝術家氣質,清冷脫俗,而奚雲氣宇軒昂,只靠一次邂逅,就生生把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變成了紅塵里痴痴苦戀的俗人。
馮晴直率坦蕩,喜歡就是喜歡,拋下矜持,苦苦追了奚雲整一年,兩人才終成眷屬,婚禮上郎才女貌,匹配登對,不知羨煞台下多少歪瓜裂棗。
只可惜,老天最喜歡捉弄有情人,婚後不過八年,奚雲就車禍去世,只留下孤兒寡母。
這樣看來,世界倒也公平。給了奚聞模樣和財富,便要拿走父母疼愛。旁人心疼他再多,總比不上親生父母陪在身邊。
鍾敏出來,奚聞看到他,頗疏遠地叫了聲姨夫。
馮桐和鍾敏結婚時,奚聞已經搬出去住了,只在婚禮上見過幾次,並不算認識。
馮桐看到他出來,兜頭就問,「湯怎麼樣了?外頭那麼冷,給聞聞盛一碗暖暖身子。」
鍾敏皺眉,有些不耐煩,氣馮桐拿他當傭人使喚,「剛重新煮呢,哪那麼快?」
他語氣不好,馮桐自然也聽出來了,卻沒像平時那樣當場嗆回去,反而轉頭吩咐一旁的傭人,「你去廚房問問還要多久。」說完便像鍾敏不存在般,又拉著奚聞的手噓寒問暖。
鍾敏在原地無人搭理地站了會兒,憤憤然上樓回了房。
奚聞看他離開,對馮桐說,「姨,你跟姨夫又鬧彆扭了?」
馮桐不在意,「他那德行你也清楚,脾氣說來就來,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奚聞看馮桐這樣,就知道這兩人的關係八年了還是沒什麼起色。馮桐的婚姻過得並不開心,雙方不像愛人倒像仇人,相互別著勁,把婚姻生活過成了互不妥協的拉鋸。不過奚聞也看不起鍾敏,知道他肚裡空空,徒有皮囊。當初二人結婚時,外公就大發雷霆,馮桐以死相逼,還說自己已經懷了孩子,鬧得天翻地覆,後來簽了婚前協議,馮耀輝才鬆口,結果不出所料地婚後一地雞毛。
好像他們家都有個特徵,對感情的事兒特別固執,不撞南牆不回頭一樣的固執。認了一個人,除非自己想通,否則別人說什麼都沒用。
奚聞將目光轉回來,「姨,所以你還喜歡他嗎?」
「夫妻這麼多年,哪是一句喜歡不喜歡就能概括得了的?」馮桐面上輕描淡寫,語氣卻有些悵然。「行了,說我幹什麼,倒不如說說你自己。」
奚聞笑笑,「我有什麼好說的?」
馮桐說,「怎麼沒有?杜夏說你又改去拍電影了?你這一天一個念頭的,什麼時候能定下來啊?娛樂圈裡亂七八糟,都不是什么正經事。爸之前就說想把公司交給你,但你一跑就跑沒影了,害得我去接班。你姨我一個女人,身體也不好,天天被那群笨蛋氣著,高血壓什麼都來了,坐久了骨頭都生鏽,颳風下雨就疼……」
奚聞聽話題走向不對,連忙討饒,「姨,我好累了,回來前幾天都拍的夜戲,一直在趕進度,都沒能睡多久。」
聲音戛然而止,馮桐看奚聞一臉疲態,的確休息的不好,不由心疼,「好吧,的確太晚了。那湯也別喝了,睡前吃了不消化,直接上樓休息吧。」又摸了摸奚聞的臉,嘆他又瘦了不少,連聲催促著讓他上樓。
行李已經提前拿上去,奚聞走樓梯走到一半,就聽到下頭馮桐對杜夏說,「這麼晚了就在這兒住,省的明天還要過來,我讓人給你房間換床被子。」
杜夏卻站起來,取了衣服,「不了,不用這麼麻煩。」說完,人徑直走向了門口,「讓他好好休息,我明天晚些過來。」
馮桐說,「那明天和瀾雨一道兒過來吃中飯吧,一家人熱鬧點,奚聞還不知道呢。」
杜夏遲疑了下,然後點了點頭,答應了,「好。」
咔噠一聲門鎖合上的聲音。
說話太輕,奚聞沒有完全聽清對話,耳聽到熟悉的名字,還只當自己聽岔了。
他回了房,中央空調打熱了一會,屋子已經很暖和了。奚聞脫了外套,在床頭呆坐了一會兒,他16歲上大學後就從這房子搬出去了,後來組樂隊在外頭跑,布置了自己的房子,回來這裡的時間更少了。再坐在這裡,竟然覺得陌生起來。以前覺得自己的房間又大又空曠,住自己一個人,太冷清,躺床上裹被子裡也沒有安全感。現在再看看,屋子變小很多,每一處地方都堆滿了回憶。他雖然人不在,但東西什麼都沒扔也沒動過,還有人定時打掃,再物歸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