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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愣了兩秒,終於死心般放下了手,他說:「不要哭,沒關係的。」
話音剛落猛地轉身撲進了大火里。
「阿寒!」
他尖叫著抓住人,可指尖只碰到一片衣角。
下一秒,沖天火光倏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鋪滿朱麗葉塔的婚禮現場。
戚寒趴在地上,渾身都是血。
他的脖頸插著一根鋼筆,頭臉被止咬器勒得破皮,雙眼被血糊滿,左腿被人打斷了,軟綿綿地垂在地上。
傅歌瘋了一般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那麼深愛的男孩兒變成這幅模樣,還在舉著戒指奄奄一息地朝自己爬過來。
「哥……我們今天結婚……你答應我的……」
他爬得很慢,身後有人拖拽著踢打他,alpha痙攣的手指抓著草根一寸寸往前蹭,再也燃不起任何光亮的絕望眼眸始終望向傅歌。
小beta一步一步後退,臉頰嘴巴里全是淚,「不要……別過來了……我在騙你……我在騙你你不知道嗎……」
戚寒說:「我知道,沒關係的,是我錯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會賠你的,你要我的命還是聲譽都可以,全都賠給你……」
他拼盡全力把手舉起來,沾滿血污的指尖捏著那枚沒有弄髒一點的戒指。
傅歌看到他擠出了一個難堪的笑,連嘴裡都是血:「戴上戒指好嗎,這是哥給我做的……我還沒戴過……」
悲慟的哭喊撕裂喉嚨,小beta崩潰般跌在地上。
婚禮當天的記憶像電鑽一般捅進腦袋,整條樓道都變成了鮮血淋漓的萬花筒,每個房間裡都有一個絕望的戚寒,跪在地上和他求救。
「哥……救救我……我過敏了……」
「別燒了好不好……那是我的東西……」
「我們今天不是結婚嗎……」
「從始至終都是騙我的……對嗎……」
…… ……
世界被割裂了,記憶啃食著他的大腦,傅歌的心臟破了個很大很大的洞,五年間所有因病遲鈍的痛感在一瞬間重回身體,仿佛被人活生生凌遲處死一般。
他閉上眼睛,縱身一躍跳下了樓。
雙腿突然彈動,睜開眼入目就是綠皮火車的車頂。
二月二十八號晚九點。
他從理塘回來的路上,做了一場冗長的夢。
傅歌從狹窄的臥鋪小床上坐起來,抱著膝蓋倚在車廂上,安靜地望著窗外掠過的風景。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再去一次理塘,打開app、看票、買票,做這些事整個人仿佛靈魂出竅了。
從戚跡的墓地出來就直接到了機場,回去的時候沒有機票了,才坐了火車。
巧合的是一個月前他和戚寒度蜜月回來坐的也是這趟火車,同一列車廂。
命運已經把他折磨得體無完膚了,愛不純粹,恨不徹底,他以為報仇雪恨了就再也不會被噩夢驚擾。
可新的噩夢卻比以往更痛更疼。
他在理塘遇到了康卓,那個給戚寒喝核桃酒的藏族小伙兒,對方一眼就認出他是戚寒的伴侶,寒暄之後的第二句就是問:「他的傷恢復得怎麼樣了?」
於是傅歌知道了那一晚發生的所有事。
知道了戚寒被自己拋下後差點因為過敏死在雪山上,知道了被自己掛斷的那通電話是他瀕死前的哀求,知道了他一直穿高領是因為氣管被鋼筆開了個洞,知道了自己和卓瑪在酒吧徹夜狂歡時他正連滾帶爬地逃下雪山求救……
人生中百分之八十的悔恨都來自誤解和信息的滯後性,他和戚寒親身實驗過了,這兩者能要人的命。
康卓告訴他,戚寒在雪山為自己祈福那晚戴了一條白色的哈達,說是男朋友贏給他的。
傅歌猜想那條自欺欺人的哈達就是他的遺物之一,被自己給燒了。
「您還記得,他祈福時都許了什麼願嗎?」
「這個不記得了,但我應該留著呢。」
康卓找遍身上所有口袋才找到那張幫戚寒翻譯願望時寫下的紙,打開給傅歌看,「這是我幫他翻的藏語,我再翻譯回漢語給您嗎?」
「不用。」傅歌下意識用手遮擋住紙上的字,「給我就好,我會一些藏語。」
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沒敢打開那張紙。
在理塘呆了幾個小時,他全程都渾渾噩噩的,走了很多很多的路,卻不敢再上那座山。
直到回程前的半小時,他才有勇氣重新踏上去。
記憶仿佛是有選擇性的模糊,那天騎馬上去的路線還清晰地印在腦袋裡,他一步步走上去,眼神始終盯著腳下的雪地,很快就找到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磚紅色記號。
積雪可以掩埋很多痕跡,也可以留下很多痕跡。
從他們蜜月結束到現在理塘都沒下過雨,天越來越冷,雪只會一層層加厚,並不會融化。
所以傅歌用手一點點挖開那層雪後,輕而易舉就找到了戚寒曾經在這裡掙扎過的證明。
那是一大灘已經結霜變褐的血,他用鋼筆扎開脖子時留下的,血跡後面是幾道已經凍上的很深很深的抓痕,他瀕死前的最後幾秒用手摳出來的。
傅歌半跪在地上,眼淚一滴滴落進雪裡,他抓著那捧血,疼得幾乎無法喘息。
「不是知道我在騙你嗎……為什麼還要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