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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剛才那一下死馬當活馬醫的操作,稍微扎偏一點他就要直接去見閻王了。
萬幸的是,老天爺留了他一命。
慢慢挪動身體癱在原地,他攥著鋼筆的手動都不敢動,就怕稍微鬆開一點就會有血噴出來。
一層層積雪裹在身上,冰涼刺骨,山頂的風把他整個人都吹透了,alpha的喘息依舊混亂微弱,眼眶不住流淚,空洞的眼神一眨不眨地望著傅歌離開的方向。
那個決絕到不想多看他一眼的背影比死亡本身還要讓他痛苦千倍百倍。
但更痛苦的是,他突然意識到小beta在被自己折磨到失聲之後,是不是也曾像這樣躺在地上,絕望地望著自己離開,連聲「救我」都喊不出來……
那時自己有回頭看過他嗎?
有幫他披一件勉強避體的衣服嗎?
有想過他會不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渴死、餓死、凍死……甚至絕望到結束生命嗎?
答案是沒有,都沒有。
只不過被愛人拋棄了五分鐘戚寒就已經崩潰到幾乎萬念俱灰了,那他的小歌……到底要怎麼挺過那十四天……又撐過餘下生不如死的五年呢……
那是他最好的年紀,最真摯的愛,最求而不得的渴盼,甚至在噩夢降臨的前一刻,都還在天真地幻想著自己和愛人的美滿未來。
「都被我毀了……都怪我……」
戚寒呆怔地跪在地上,腫脹的眼睛望著遠處的群山,愧恨的眼淚涓涓成線。
讓他生不如死的永遠不會是苦難本身,而是親身嘗過它們到底有多疼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愛人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把這些苦難經受過千萬遍。
*
戚寒幾乎是半爬下山的。
走兩步就摔一個跟頭,起得來就繼續走,起不來就趴在那兒緩一緩,緩過一口氣再把自己撐起來繼續往下遊蕩,如同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一樣。
他給自己打了120,又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往山下照,同時找出一首搖滾樂外放,把音量開到最大,企圖吸引陌生人的注意。
在下到最後一個緩坡時終於脫力,整個人直接頭朝下栽了下去。
「哎!哥們兒!」有雙手臂在觸地前接住了他,戚寒半睜著眼往上看,居然是那個給他酒喝的藏族小伙兒。
「你怎麼了?」小伙兒慌亂地把他架起來,大聲向遠處的人呼救。
天太黑了他沒看到戚寒脖子上插的鋼筆,以為他是在山上凍到了,又要拿酒給他喝。
戚寒費了老勁兒才推開他,腫脹的舌根說不清楚話:「酒里……似不似有……核、核桃……」
「對啊,加了核桃露,我對象喜歡,你是不是也覺得味道不錯!」
戚寒:「……」
戚寒:「我過敏了,送我去醫院……」
話剛說完他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
小伙兒把他送到了最近的醫院,檢查、輸液、開藥,一系列流程又快又穩,不到三個小時戚寒就醒了過來,但眼睛和舌頭還沒有消腫。
小伙兒得知是自己的酒讓他過敏後愧疚得不行,藏語漢話夾雜著狂飆,嘰里咕嚕不停道歉。
戚寒擺了擺手讓他停下,說自己沒事,核桃確實不是什麼常見的過敏源,很少有人會特意提醒。
「嗯……我昏迷的時候有人來過嗎?」他問出來的問題自己都覺得可笑。
卻沒想到小伙兒立刻激動起來:「是不是那個粉頭髮!今天賽馬贏了的那個!說話輕聲細語的,左邊臉蛋有一個不太明顯的酒窩!」
「對!就是他!」戚寒迫切地直接坐了起來,扎針的地方都回血了,急聲問:「他來過了?幾點來的?他有說什麼嗎?現在還在不在外面!」
小伙兒:「啊?沒來啊,我就是問是不是他。」
彎起的嘴角瞬間僵住,戚寒眼底的亮光驟然消失,他點了下頭,又點了一下,「行,我知道了。」
「是要找你男朋友嗎?」小伙兒笑著湊過來:「你告訴我他的酒店,我可以幫你去接他。」
「不用了……」戚寒說:「他應該已經睡了。」
就算沒睡,可能也不想來。
「睡了就叫起來啊,你的傷很嚴重的!」
小伙兒指著他脖子那一圈纏的紗布,現在回想起那插著鋼筆的場景還是膽戰心驚,實在是沒見過這麼野蠻的自救方法。
「醫生說後面還有檢查要做,需要有人陪護,你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不找男朋友還能找誰?」
戚寒眼底有些落寞,笑著說:「不要緊,這點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讓他在酒店休息吧。」
人會在受傷的時候變得脆弱,尤其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這是人之常情,況且戚寒的手背上還扎著針。
他要把整條胳膊都用被子擋住才不至於害怕到尖叫,在小伙兒看不到的地方已經出了滿背的冷汗。
他很想給傅歌打個電話,聽聽他的聲音,哪怕一句話一個字都好,但是他不敢。
他怕等著他的是愛人再一次嫌惡至極的「別來煩我」。
*
小伙兒知道他沒人陪護之後堅持要留下,又被戚寒轟走了,已經凌晨一兩點了,人家男朋友還在門口等著,那么小一個omega困得像不倒翁一樣轉圈兒磕頭,戚寒看著也不落忍。
不能因為自己沒人陪就把別人也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