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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裝作若無其事雲淡風輕地開門進去,至少他自己是這麼以為的。
可在傅歌眼裡,他好像一條被吊在傳送帶上的臘肉,空洞的眼睛如同兩個窟窿,血和肉勉強黏著骨頭。
「你……怎麼了?」傅歌捧著牛奶杯子問。
戚寒搖了搖頭,他想說些什麼,但喉頭泛上來一股腥甜,滿嘴的黏膩感。
「我沒事,哥……」
我不會有事的,走在既定結局上的人,就不應該再為自己臆想出來的變動產生任何喜悲了。
不怪傅歌,是他太自以為是。
「那把這個喝了吧,晚上能睡得好一點。」
戚寒怔怔地望著那杯牛奶,甚至不敢伸出手,眼底滿是牴觸和恐懼。
他想,我還不想死……我要等我的婚禮的……
只剩兩個月就等到了,你答應要給我一場婚禮的……
「我…不太想喝,明天吧……」
能拖一天都是好的。
傅歌疑惑地哎了一聲,「我記得你以前每晚都習慣喝奶的啊?」
戚寒低頭「嗯」了一聲。
傅歌握著他的手指搖了搖,「喝吧別鬧啦,很晚了,我們真該睡了,喏——」
他把杯子遞到戚寒嘴邊,alpha緘默的臉上有一雙殷紅的眼,眼底細細密密的血絲像是勒爆他眼球的線,他開口像是要把聲帶給撕裂了:「哥……再等等……行嗎,我求你……」
傅歌勾起的唇角倏地僵住,兩秒鐘後,他放下杯子,臉上的篤定仿佛撥開雲霧一樣。
「你在門外站了多久?」他的聲音發冷。
戚寒下意識迴避這個問題,好像只要不把這層虛假的殼捅破,他們就還是一對正常的情侶。
可傅歌不給他這個機會:「看到我往牛奶里加藥了?」
「哥!」戚寒瞬間慌了神,「你……我沒有、我——」
「你以為我加的是什麼?毒藥嗎?」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哥我喝,我立刻喝——」
話音沒落,傅歌直接舉著杯子喝了一口,當著他的面咽了下去,戚寒嚇得簡直魂飛魄散:「小歌!」
「你幹什麼!」他驚叫著衝過去,臉上的五官都扭曲了,呼吸一哽一哽的,甚至要去掰傅歌的嘴。
小beta全程一動不動,任他擺弄,等到戚寒終於冷靜下來後才發現傅歌正用力抿著唇,強忍眼淚,通紅的眼睛躲閃地往向別處,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
「……怎麼了?」戚寒受不了他這樣,被畫冊輪番打擊折騰到崩潰的理智慢慢回籠,他也舉著杯子喝了一口,發現甜香的牛奶味里夾雜著一絲熟悉的甘苦。
「是……甘草片?」
傅歌不說話,只抬手飛快地抹了下眼睛,轉身坐到床邊。
他背對著戚寒,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像是被家裡大人冤枉做錯事的小朋友,落寞的背影可憐得不行。
Alpha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傅歌是想幫他預防感冒,自己卻以為他在下毒,至於那本寫著3.11的畫冊,戚寒不想再猜了。
「對不起哥,我、我……」他羞愧到啞口無言,腦袋裡又混亂,只能當著傅歌的面把那杯牛奶一口氣全乾了,沒融化完全的甘草片在口腔里滾了一圈,苦得人頭皮發麻。
但嘴巴苦了,心裡的苦就少了幾分。
他坐到傅歌身後,張開手臂環住他,吻了吻人的發頂,輕聲問:「是想幫我預防感冒嗎?」
傅歌沉默良久才擠出一聲鼻音,「你喉嚨啞了,自己沒感覺到疼嗎,不吃藥明天一定會腫……」
他的扁桃體特別愛發炎,一受涼最先的反應就是腫嗓子,偏偏吃其他藥都沒效果,就甘草片有用,戚寒以前最煩這個又苦又甜的藥,傅歌就總是偷偷給他放在牛奶里騙他喝。
「哥居然還記得這些事嗎?」戚寒有些不敢置信,心臟酸軟的同時愧疚感成指數增加。
傅歌有些失望:「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我們在一起沒多久,總共……也沒多少事可以回憶啊……」
所以他如數家珍地記得每一件小事,甚至包括戚寒第一次和他告白時穿的球鞋顏色。
「記得,我怎麼會忘,就是我沒想到……」哥會記得。
傅歌把他的神情盡收眼底,突然垂下眼,整個人都蔫了,聲音低低得像只小呆頭鳥。
「是不是我前幾天對你不好,欺負你,所以你現在就不太相信我了呀,我往你的杯子裡加個藥片你都會以為我……我在害你……」
他像是沮喪到了極點,突然很小聲地說:「有哪一對情侶,會過成我們這樣呢,一點點信任都沒有了……」
戚寒這下徹底慌了,心跳猝然間變得迅猛,脖子以上全都燒了起來,就怕傅歌下一句會說出要不然我們還是分開吧這種話。
「阿寒,要不然我們先——」
「別!」戚寒慌亂地捂住他的嘴巴,一個勁兒道歉:「對不起哥,我知道錯了,真的錯了,我沒以為你要害我,我是怕、怕你今晚不願意和我睡……」
傅歌依舊垂著頭,嘴唇貼在他掌心:「哦。」
戚寒不知道這算不算緩和的信號,小心翼翼地問:「那……不分開好不好?」
傅歌還是低著個腦袋:「哦。」
戚寒愣是從他這兩個「哦」里聽出點俏皮感,不知道是他氣消了還是自己的錯覺,只能做小低伏地黏著他:「那我們就洗洗睡嗎?我抱哥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