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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閱覽室,白茶把包放在約好的位置上,又遠遠看了以前待過的那個角落一眼,全桌都坐著人,沒有江趁。
她淺淺嘆了口氣,天意如此,不追也罷。
閱覽室由兩部分組成,靠北側是三列深色木製桌椅,臨著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南側是貫穿東西的一排排書架。
白茶對這邊不算熟悉,但知道有幾排架子上放的是言情小說,可以說是她不想動腦子的時候用來消遣的最愛。
然後,
魔幻的事情發生了。
她看到了江趁……
男人長身而立,指關節扣在書架橫面上,此刻銀灰色耳機沒戴,掛在修長的脖頸上,半壓著鎖骨,在並不算明亮的書架之間被鍍上一層遊戲人間的紈絝氣,與圖書館的適配度不高,卻莫名有種衝突對立被強行打破的平衡感。
很吸引人。
像是感知到有道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江趁側頭看了過來。
那一刻,白茶仿佛看到他頭頂拉了張橫幅,上面印刷著碩大的四個字——
陰魂不散。
這個女的,是真陰魂不散。
白茶敢發誓,他肯定就這麼想的。
可古人有云,捨不得臉皮套不著男,首次追人的白茶已經悟到了這個真理,並且打算實施。
迎著江趁的目光,白茶眨了眨自己那雙卡姿蘭大眼睛,沒出聲地對了個口型。
江趁看懂了。
我們真的好有緣。
她是這麼說的。
在之前一年多的時間裡,倆人一次都沒碰到過。這短短几天,就見了四回,巧合濃度未免太高。
江趁就是個傻子也該明白,這偶遇過於刻意。
他抬手捏緊了口罩金屬條,未置一詞,只看著那雙澄澈透明得仿佛沒有半分雜念的眸子,仿佛在等她自己識相走開。
可不知是因為過於單純而看不懂別人的潛台詞還是怎麼,她好像壓根兒就不知道識相這倆字兒怎麼寫。
反而朝他走了過來。
又是那張甜甜的笑臉,露出的小白牙精緻整齊,兩顆梨渦墜在唇角,輕易便能融進人心裡。
江趁看得出來,上周末無論是在圖書館還是後來在快遞驛站,她都沒想跟自己有什麼牽扯。
就面對一普通陌生同學的禮貌姿態,談不上什麼特別。
可這回很明顯,變了。
白茶停在江趁身側,她怕吵到另一邊學習的同學,聲音仍舊是輕輕的,隨手透過書籍頂部的空隙指了指前面那排書架,問道:「江趁同學,我有本書夠不到,可以請你幫我拿一下嗎?」
江趁同學。
江趁同學挑了挑眉梢,眸中似有譏誚。
白茶其實有被這眼神刺到,可惡的渣男!
她心思轉了一下,面上帶了幾分羞意,不好意思地說:「我前幾天在校招視頻上看見你了,所以才知道你的名字。」
「我高中時候的夢想就是學醫,可惜分數夠不上,江趁同學,你真的超優秀!」
尋找共同點,拉進距離,誇他,滿足他的虛榮心,白茶自己都忍不住稱自己一聲戀愛大師,這回渣男要是再拒絕自己那絕對說不過去。
她甚至都已經開始設想待會兒的拿書情節——
江趁站她身後,像是把她圈在懷裡,低聲問:想要哪本?
然而現實總是很骨感。
江趁靜靜聽完了她囉里巴嗦的夢想破滅史,並且沒有打斷,繼續聽完了她滿眼崇拜說出的誇讚。
就那麼站著,聽著,自始至終一句話沒應。
空氣寂靜得可怕,白茶捏著衣服側邊,自尷自尬,腳趾都摳累了。
正當她堅持不住這生不如死的沉默想要開口自救的時候,男人骨節分明的食指在書架上輕敲了兩下,發出不大的兩聲悶響。
他撩眼看過去,似乎是在笑,淡道:「確實。」
「……」
白茶唇角抽了抽。
嗯,確實。
你確實是不太謙虛。
她呵呵假笑了兩聲,強行轉移話題將談話拉回正軌,「我的書……你可以幫幫我嗎?」
怕江趁已經忘記她提過這麼一回事兒,白茶又隔書指了指前面那排書架,說:「在那邊,放得太靠上了,我夠不著。」
語氣有那麼幾分可憐在,自然而然地在他面前示著弱。
誰拒絕誰就鐵石心腸不是人!
江趁確實沒拒絕,但他也確實不是個人。
他懶散抬起小臂,指了指靠牆處,頭都沒轉一下,眸光始終落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
漫不經心地說:「那兒有梯子。」
?
白茶捏緊了拳頭,忍住想立刻跑路的衝動,抿了抿唇,更為可憐道:「可是梯子太重了,我搬不動啊。」
哼,我們女孩子很柔弱的好嗎!
那張可憐又有些氣鼓鼓的小臉落在江趁眼中有些好笑。
此時此刻,他像在看一個智商未開化的傻子,一字一頓道:
「梯子底下,有輪子。」
「……」
白茶半條命都給尬沒了。
至於臉,早就不在了。
她還能說什麼?
她什麼都不想說。
白茶並沒有去推那該死的梯子,她心裡門兒清,那絕對會顯得她更加愚蠢。
今天的臉已經丟夠了,她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