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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詩雯忽然覺得無地自容,剛剛那個嘴上說著坦蕩,努力澄清的自己仿佛就像個笑話。
她抬頭看向遠處。
露天籃球場的燈很亮,旁邊就是銀杏大道,少年身影修長,朝女孩一步步走過去。
她看到他蹲在地上。
不管是舞台上,還是各種競賽和考試,看起來都恣意耀眼的少年。
那麼嫻熟地放低姿態。
別人說他不溫柔,說他高冷,說他不近人情。
只有田詩雯知道,他的溫柔從來只對一個人。
眼睛刺痛,有淚水湧出來,她緩緩蹲下身,瞥到腳後跟的粉色創口貼。
為了這個舞,為了得到特等獎,更為了吸引他的目光。
她沒日沒夜地練習,沒人注意到她腳後跟磨破了皮。
可遲歲歲發現了。
她睜著誠摯純澈的雙眼,關切地問她要不要貼上。
表演結束,她看到她被很多人圍著拍照,她有好多朋友啊,無話不說,歡聲笑語。
她真的好羨慕。
怎麼會這種人呢,讓人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
很快迎來了寒假,窗簾縫隙露出朦朦亮的天。
遲歲歲還在夢中和棉花糖大戰三百回合,忽然噗通一聲掉進冰涼的海水裡——
「起床了,太陽都曬屁股了!」
江英掀開她的被子,冷空氣席捲全身。
遲歲歲半闔著眼,利索地翻身,戀戀不捨地抱著被子,「媽,哪有什麼太陽。」
外面在下雪,柔軟的雪花簌簌落下,天地俱是一片蒼茫的白色。
「快十點了,再不起床,我讓你見識一下花兒為什麼那樣紅。」
江英拍了下她的小屁股,嬌小圓潤的弧度彈動了下。
「家裡吹風機壞了,我剛洗了頭,你去隔壁借一下。」
遲歲歲不甘不願地起身,眼睛卻是閉著的。
好不容易熬到寒假,終於可以睡懶覺了,卻被老媽喊醒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她躋著拖鞋,憑著本能穿過客廳,出了房門,按下對面的門鈴。
沒多久門就開了。
當初只高她半個頭的少年,已經躥到一米八,遲歲歲仰頭看他,居然只能到他的胸膛處。
林瑾年懶懶地倚著門框,細長的手指探過來,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不會吧遲歲歲,還在夢遊呢?」
少女穿著厚厚的睡衣,嬌潤的小臉瑩白,頭髮亂糟糟的,胡亂地散落在肩上。
他嗓音低沉悅耳,比大提琴還動聽。
遲歲歲瞬間就清醒了,尷尬從腳指頭往上爬到頭髮絲。
她猛地轉身,閃進自家大門口,啪的關上。
小姑娘靠著牆,心臟噗通噗通,情緒洶湧起伏。
「吹風機借回來了嗎?」江英在主臥擦頭髮。
遲歲歲:「……還沒。」
「誒,你這孩子。」江英嘆了口氣,往外走。
「媽媽,你去哪兒?」
「借吹風。」
「別啊。」遲歲歲拽住她胳膊:「你再等會兒,我馬上就去。而且你這頭髮還濕著,走廊風大,我怕你感冒。」
江英:「你還挺會心疼人。」
「那是,我可是你和老遲的貼心小棉襖。」
江英笑了笑:「行吧,等你去借。」
說完,遲歲歲閃進了洗手間。
鏡子裡的自己簡直一言難盡,眼屎、口水還有雞窩似的頭髮。
簡直丟死人了。
遲歲歲懊惱地嘆息一口,飛速地刷牙洗臉,等做完這些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生活了這麼多年,林瑾年又不是第一天見她那樣。
說不定早就習慣了。
那你到底因為什麼而慌亂,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遲歲歲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努力做著思想工作。
似乎為了印證心裡那份坦蕩,她沒有梳頭髮,甚至刻意抓了一把,有根呆毛翹起可愛的弧度。
她深吸一口氣,才走出大門。
出乎意料的,林瑾年居然還靠在門框上。
「你怎麼還在這兒,不冷嗎?」
林瑾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眸子輕眯了下,帶著幾分打量,最後才悠悠地回應道:「我這不怕你又敲錯門嘛,特意提醒你一下,敲錯一次五十,記住了?」
說完作勢就要關門。
遲歲歲的一條腿率先卡進去,趕緊道:「我沒敲錯。」
「我真沒敲錯,我媽讓我來接吹風機。」
男生這才把門打開,讓她進來,淡聲道:「那你剛才幹嘛去了。」
「我,我餓了,回去吃個早飯再來。」
林瑾年顯然不信。
遲歲歲轉移話題,「叔叔阿姨怎麼不在?」
表現的越隨意,心裡就越忐忑。
她肢體有些緊繃,以至於不太協調,甚至差點摔倒。
林瑾年順手扯了她一把,等她站好,那隻手臂才鬆開,「去逛超市了。」
手指捏著衣服邊角,遲歲歲緩緩地哦了聲。
她瞥了眼手臂,明明隔了厚厚的睡衣,她卻感覺到,被他抓過的地方像被火燒過,在發熱發燙。
林瑾年見她發呆的模樣,當然沒猜到她的小心思,只當她還沒睡醒。
眉眼有些無奈,他去房間裡拿出吹風機。
遲歲歲拿了東西就走,那小背影甚至有幾分倉皇逃走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