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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醺搖搖頭,視線輕輕掃過方慍的眼,登時好像自己才是那個暗戀者一樣面紅耳赤,雙手雙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放,拘謹又充滿不可言說的期待感。
車外是銀白一片,道路兩旁的枯樹上不知不覺掛上了很多紅色的小燈籠,燈籠的頂上也落了雪,於是顧醺覺得那像極了落雪的柿子,瞧著便叫人心生愉悅。
方少順著趴在窗邊的髮小的目光望向窗外,卻只看見霧蒙蒙的漆黑夜色下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城市的燈光像是比天上的銀河還要善良,人群擁擠,車輛擁堵,車窗被漂亮的髮小搖下來後,嘈雜的人聲、街頭賣藝、三五成群醉酒者狂歡的聲音交織著灌入他的耳膜,顯得世界都吵鬧極了,讓人厭惡。
但顧醺在笑什麼呢?
方慍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哪裡值得讓人開心,他想要問問,又覺得會麻煩顧醺開口將話,這人嗓子都爛了,最好是不要麻煩他。
只是方大少爺對自己如此的隨便,很多都能將就,卻攔不住天生愛和他囉囉嗦嗦分享一切的少年回頭滿眼星星地同他指指沿路的大樹。
「樹……樹上的燈籠怎麼了?」方少爺的耐心是薛丁格的耐心,和小醺將話的時候是控制不住的滿溢狀態,「你覺得好看?」
顧醺點點頭,連忙打字道:像不像一個個小柿子?
方少爺忍不住淺笑,再看外面的世界,便只有白雪皚皚下一個個閃著紅光的小燈籠,還當真就像是小柿子一樣漂亮極了。
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顧醺和他說在老家和大伯種柿子樹,老家有好大的一片山需要種,大伯會扛著鋤頭挖坑,他就跟在後面撒種子。
方慍沒有見過那個畫面,但如今回憶起來卻好像身臨其境過,可以看見一個小小的小朋友穿著和他同款的背帶褲抱著一袋子種子,跟在大伯的身後一步一步走著,看大伯挖坑,然後自己丟種子進去,臉蛋藏在紅色的圍巾里,一笑便露出一排整潔的小牙。
「是不是想回老家看看了?」忽地,方少爺捏了捏顧醺的手,他與顧醺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顧醺想了想,今年爸爸好像沒空回去,大伯也不怎麼打電話過來,家裡兩個老人都去世了,就剩下大伯和大伯收養的傻哥哥,於是搖搖頭,打字道:爸爸說沒時間,今年過年應該是不會回去了。
其實總是有時間的,就看他們願不願意抽出來了。
方慍很清楚最近的確是開發案的關鍵時期,但最主要的合同簽了以後,根本就沒有別的事情需要顧覆那樣的人去跟進,顧叔叔只是單純的將事業看得比任何人都重,包括他自己。
「那你要是想回老家,我可以陪你。」方慍簡單道,「寒假放假有十三天左右,我老家可能要住三天,可以在你那邊住十天。」
顧醺眼睛都猛地睜大,他是從沒想過讓方慍去自己老家玩兒的,他下意識覺得那邊可能不太符合方慍的身份,更何況方慍好歹也是方氏集團繼承人,單獨和他回老家是肯定不行的,可要是帶一堆保鏢,又太張揚了,會給大伯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顧醺思考了一會兒,堅定的搖搖頭,打字道:我不想,你也別想了,不要亂跑知道嗎?
方大少爺跟顧醺十指相扣的手轉為把玩的姿勢蓋在顧醺的手背上,微末點點頭,不再說話。
少年人卻是目光落在自己和方少爺疊在一起的手上半晌,張了張唇,又面色緋紅地緊緊閉上。
抵達市區那鬧中取靜的小別墅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半,一般情況下顧醺要抓緊時間打一把遊戲然後再去洗漱睡覺。
今天他沒心思打遊戲,他坐在樓下看方慍去廚房煮玉米豬肉的小餃子,循著味道就趴在了半開放的白色中島台上,他看方少脖子上掛著的黑色圍裙,也看方少腰間松著的圍裙綁繩,思想比動作慢半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又走到方慍的身後幫人系圍裙了。
方少爺頭也沒回,只是聲音冷淡又不失關心地跟他說:「聽話,再不舒服也要吃點東西。」
從前方慍也是這麼跟他說話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是他太在意了還是給自己暗示明顯,少年覺得阿慍和自己說話的語氣和同別人說話很不一樣。
跟方叔叔說話的時候,阿慍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偶爾被訓斥得煩了,臉色就要沉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發那樣可怕。
跟同學們說話的時候,阿慍也是不怎麼喜歡說廢話,大多數時候都是雙手往兜里一插,只管點頭搖頭。
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阿慍會告訴他想陪他去老家,會怕他冷讓豪哥給他弄暖寶寶過來,會……給他餵水……
就算是親兄弟也做不到那樣餵水吧!
少年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他依賴極了地下意識腦袋抵在比他高半個腦袋的方大少爺後背上,深深嘆了口氣,正在煮餃子的方大少爺回頭看了一眼,以為少年是又在無聊所以像只樹袋熊一樣粘在他身上,所以並不管,就這麼安安靜靜的看著咕嚕咕嚕滾開的熱水和那浮起來的餃子,感覺……
感覺……
家裡如果沒有小醺的話,大概他一輩子都不會煮餃子。
「好了。」看餃子煮的都快要爛掉,方大少爺熟練的拿起漏勺將餃子逐個放在盤子裡,又倒了一碗餃子湯,準備了一份只放了一點香醋的蘸料,然後端著餐盤托著身後黏黏糊糊的小朋友去餐廳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