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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醺用小叉子撥弄了一會兒藍莓,第三次看向浴室門,最終也沒有開口,他可還記得剛才自己被箍在方慍腿上不能動的時候,想走走不掉,最後還被咬了一口在肩膀上的事情。
真的是可惡,明明他還惦記著要跟阿慍一塊兒拆爸爸送的禮物,想要跟阿慍商量一下周末請假出去跟朋友吃火鍋,想要問阿慍剛才跟方爺爺去馬房都聊了什麼,現在看來最好是不要問不要說,反正方慍說不定又會挎著臉覺得他做的不對,不要做不要問。
那他也不要阿慍幫忙拿睡衣了,就這樣走出去又能怎麼樣?這可是他的房間!
浴缸里,起碼泡了半個小時的少年慢慢從裡面出來。
雪白的像是透光的皮膚唰地落下大大小小的水珠,腳趾落地的時候,與木質地板輕輕接觸,被泡得通體微粉熟軟的腳底便輕易在地板上落下一個小巧的濕噠噠的腳印。
「吱呀吱呀」。
少年走在可能需要維修的木地板上,隨意擦了擦身上的水就把白色的毛巾往腰間一裹,開門的瞬間沒料到方少就在門口,對方像是等候多時,單手捧著一套綢緞質地的長袖長褲睡衣,看見他出來,立即很貼心地說:「看你好像沒帶睡衣進去,今天穿這個?」
顧醺瞄了一眼,不為所動,徑直繞過門口的方少,心想剛才咬他肩膀的時候可沒這麼好心,他怕疼,都不敢去照鏡子看肩頭是不是咬出印子,怕自己越看越覺得痛。
「圍著浴巾睡覺?」方少看白的發光的髮小發尾還濕漉漉地黏在纖細脆弱的後脖頸上,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一根翹著的發梢上,看那發梢隨著小醺走路時的動作一晃一晃,晃下一顆幼小的珍珠般的水滴滾在那細膩的比他手中睡衣還要滑的背脊皮膚上,從那條明顯的、優美的、分外精緻的脊柱線隱入浴巾里。
這一切都很尋常,卻又像是被放慢了時間的超微鏡頭下發生的紀錄片,讓方家的繼承人沒由來地站在那裡凝視著,直至水滴滅亡。
方少的問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顧姓未來小秘書一本正經地繃著俏麗的臉蛋,往床上一躺就擺了個大字,霸占整個榻榻米床鋪,擺明了要把未來老闆當空氣,並且還不給老闆留個位置,晚上也不打算跟小老闆進行例行的老家夜談,濃密卷翹的睫毛一閉,便被子也不蓋地打算睡覺。
方少爺在旁邊看那任性發小的一系列操作,也是習慣了,走過去把睡衣放在床頭,再幫人把被子蓋上,然後才反手脫掉自己的套頭毛衣跟小孩子脾氣的顧醺道:「給我搓搓背好不好?我自己夠不到。」
顧醺直接翻了個身,把屁股對著方少爺,心想誰叫方慍自己把背練那麼寬的,夠不到活該。
方少爺見狀,知道今晚怕是哄不好,便只能慢慢來,但去沖澡前還是捏了捏顧醺的臉頰,以示他既無奈又受用的好心情。
顧醺等聽見方慍關上浴室的門後才連忙起來,裹著浴巾睡覺可太難受了,但穿睡衣又像是接受了方慍的示好,自己去重新找睡衣穿似乎也代表自己輸掉了,那麼乾脆果睡!
說做就做,少年把浴巾丟到床頭,然後猶猶豫豫要不要穿上四角的底線。
可穿上的話一會兒方慍看見了,豈不是知道他偷偷爬起來找衣服穿?就顯得他好像沒那麼生氣。這可不行!
顧醺乾脆就這麼躺下,繼續擺著大字,也不擔心會不會有蟑螂蟲子順著棉被爬上他的被窩,他首要考慮的就只是要氣走方慍。
他要氣人家,五感便很關注這場架的另一位當事人到底有沒有洗完澡。
他聽浴室裡面開了兩次花灑,知道第一次應該是全身打濕然後關掉上沐浴露,第二次打開就是衝掉沐浴露,這會兒再關掉就是擦身體的步驟,但方慍喜歡一邊擦一邊出來,所以現在應該就要開門走出來了。
剛這麼想完,浴室門猶如少年預料的那樣被方少拉開,他急忙進入備戰狀態假裝睡著,但耳朵卻是越發的敏銳,去聽方慍穿著軟底的拖鞋邁到床邊……
他要幹什麼?要掀開被子擠也要擠一塊兒嗎?那就掀吧,反正他是不會退讓半步的,這個「大」字他擺定了!
誠如顧醺所想,方少擦過後掀開被子,看見白花花的髮小坦誠和自己面對時的確有些吃驚,但這副樣子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吃驚,又不會被嚇到,就那麼點兒玩意兒,能嚇著誰?
方少甚至微微有點笑意,總覺得這樣跟自己鬧脾氣的顧醺很有些可愛。
「你既然這麼睡,那我也不穿了?」方少挑了挑眉,故意跟顧醺說話。
顧醺依舊不吭聲,他們之間就像是在玩一個幼稚的遊戲,但凡顧醺跟方慍說一個字,那就算輸,方少就算贏。
顧醺假裝沒聽見,不穿就不穿,無所謂,反正床上沒有你的位置。
方少看著擺著「大」字的少年,當真是要跟自己彆扭到底的樣子,他便也不多說什麼,也真的丟了浴巾就到床上去,當然,床上沒有他的位置,讓方少枕在瘦弱的顧醺胳膊上睡那真是為難他。
方少也沒多想,幾乎是熟稔的俯身下去趴在顧醺身上,壓下來的瞬間,顧醺哪怕閉著眼,似乎也能隔著薄薄的眼皮感受到一片陰影籠罩而來。
攜帶一身同他一樣的香氣,熱量撲面,潮濕,又似乎多了份說不清楚的氣息,讓人聞著聯想到雄獅睜眼、想到盤旋在獵物頭頂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