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謝祁年說:「現在沒什麼事了,就是偶爾頭疼,沒什麼大問題。」
老大夫笑了:「還是年輕啊,不當回事。」
他們說話時,簡遙站在旁邊,腦部的CT圖他看不懂,聽著老大夫的話,他心口一抽一抽地,比如「傷筋動骨」「腦部要養」,傷了哪裡又動了哪裡,他一概不知。
看診時間也很短,前後不過半個小時,三人中間分開了一段時間,顏熏去打電話了,謝祁年在做全身檢查,簡遙瞅准空隙,敲開老大夫的門。
「怎麼啦?」老大夫推了一下眼鏡。
簡遙努力組織語言,想問得太多,反而不知道從何問起。
「我聽說……謝老師去年因為車禍受傷,後續治療了很長時間。」
老大夫答道:「唔,是啊,我有參與一部分治療方案的制定,那個時候病人肋骨和腿都折了,所幸沒傷到內臟,頭部受到撞擊,睡了一個月。」
簡遙怔然望著他,每個字都讓人心臟緊縮,眼底有什麼東西湧出來,又被他逼回去:「那現在呢,他的身體狀況……」
老大夫說:「現在當然好了,筋骨可以再接上,以他這個年紀,養三個月就痊癒了,不過腦袋裡的淤血比較難處理,我當時判斷他會缺失一部分記憶,這個因人而異了。」
「記憶?」
「嗯,對,不過看他醒過來的反應,還有他家裡人的反饋,應該沒忘什麼重要的事,頂多撞擊事故忘得差不多了。」
簡遙呼吸有點急,眼睛裡有微弱的光芒,追問了一句:「那假如,他真的忘了一些事情,有沒有可能想起來?」
老大夫沉吟片刻,說:「不一定,有些人間歇性失憶最後想起來了,有些人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以病人現在的狀況來說,如果真的記憶缺損,後者可能性偏大一些,」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除非受到刻意刺激,這個在醫學角度不提倡。」
第20章 一夜好眠
灶台上的爐火撲簌簌響著,小鍋里的牛奶冒出細小的氣泡,隨著噗一聲,簡遙連忙回神,才發現牛奶差點溢出來。
他關了火,站在灶台前等牛奶泡沫消下去,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好幾次心神不屬,低頭盯著氣泡破掉,細碎聲響在安靜的屋子裡被放大了。
就像微小的希望被徹底戳破的樣子。
簡遙把牛奶倒出來,和往常一樣給謝祁年端過去,走到門前時,他清了清嗓子,提起唇角練習了一下面部表情,免得太沉重。
他剛才回憶老大夫的話時,並沒有太多想法,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罷了,其實經過這些時日的鍛鍊,他已經沒有那麼難過了。
人要向前看,有些不能改變的事情,不能太強求,他很清楚這個道理,從小也是這麼過來的。
謝祁年也曾跟他說過,成年人長大的標誌就是學會了控制自己,工作時,哪怕天大的事砸下來,也會暫時按捺住情緒,被別人說了,會先處理事情,回到家裡再處理心情,知道往事不可追,會努力拋下遺憾,盡力過好今天。
成年人是很少哭的,簡遙記得謝祁年的話,所以只哭了屈指可數的幾場,就不哭了。
他深呼吸了一回,聽謝祁年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推開門時,他臉上甚至還掛了笑容,和往常沒有不同。
謝祁年穿著睡衣靠在床頭,正點著檯燈看書,狀態看上去已經好多了,簡遙問:「謝老師頭不疼了?」
很尋常的一句話,謝祁年卻心裡一跳,莫名有種被管住的感覺,他瞄了一眼表,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
「已經不疼了,晚上看點文字,好入睡。」他輕咳了一聲。
簡遙把牛奶遞給他,看見那本書封皮上寫著《霍亂時期的愛情》,他一面叮囑他不要看得太晚,一面好奇地問:「這本書講得是什麼?」記憶里,謝祁年很少讀有關愛情的小說。
謝祁年抬眼看著他,頓了一下,道:「一時半會講不完。」簡遙點了點頭,說不清是不是失落,開口想說晚安,剛要轉頭,卻被謝祁年抓住手腕。
力道不大,只是想讓簡遙看向他,隨後拍了拍床邊,跟他說:「我們等到十一點再睡覺?」
簡遙彎了彎眼眉,這回笑意終於漫上了眼睛,他乖巧地坐在床邊,離謝祁年的腿有一拳距離,問:「謝老師要給我講故事嗎?」
謝祁年問:「想聽嗎?」
簡遙點頭,笑容在唇角化開:「離十一點還有十分鐘。」
謝祁年「唔」了一聲,說:「就當熱牛奶的報酬了。」
朦朧的光線照出簡遙唇下的小梨渦。
謝祁年沒和他講這本書的故事,而是講了這本書的靈感來源,他說,是作者曾經在報紙上看到的一則新聞。
「一對老人去四十年前的故地重溫蜜月旅行,卻被船夫打死了,搶走了他們身上的錢,當地人以為這是一對恩愛夫妻,後來才知道,他們彼此有愛人有家庭,他們這些年只是彼此的秘密情人。」
簡遙聽完愕然片刻,鼓了鼓腮,說:「這個故事一點都不。」
謝祁年笑了:「對,放到現在這個社會來看,很多人理解不了,聽起來確實不怎麼樣。」
簡遙好奇:「謝老師喜歡這個故事嗎?」
謝祁年說:「我不喜歡倫理的部分,喜歡裡面彼此牽絆的感情,責任和愛情很少能兼得,尤其在那個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