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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眼神還不住地往林聽身上飄:「小聽過了年也有十八了吧?」
「十六。」林聽乖順的開口。
「呵呵呵,對,十六!」林永春乾笑著緩解尷尬,繼續道,「要我說,這女孩子嘛!讀那麼書有什麼用呢?到最後還不是要嫁人,,伺候婆家?你看你們倆在外這麼多年,掙的錢一個沒見著,都花小丫頭片子身上有什麼用?要我說,還不如……」
「膨——」的一聲,林燈氣急,將桌子上的水杯摔在地上。
林聽被嚇得一哆嗦。
林燈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儘量柔聲道:「小聽乖,回房間學習去。」
林聽乖巧點頭,安安靜靜地回了房間,關上房門,將劍拔弩張的氣氛隔絕在房門外。她整個背抵在房門上,聽著外面的動靜。
「放屁!」林燈火冒三丈,壓低了聲音怒吼,「小聽怎麼樣,還輪不到你說三道四!我們這次回來也待不了幾天,過完年就走,你大可以全當沒看見我們,愛幹嘛幹嘛去!」
「小兔崽子們,在外面野了這麼多年,還他媽記得自己姓啥不?還知道自己的根兒在哪不?還知道你老子是誰不?小白眼狼們!」
林燈嗤聲冷笑:「那你當年偷雞摸狗的時候,有想過自己還有孩子嗎?有想過自己姓什麼嗎?」
一記清晰的耳光聲透過薄薄的門板傳進來,接下來是林永春惱羞成怒的嘶吼聲:「小王八蛋翅膀硬了,敢跟老子叫板了,住老子的房子,別說幾宿,就是一個鐘頭也得交錢!再加上這麼些年你們對老子不聞不問的,話說回來,這些年在外面沒少掙吧?」
林燈氣極反笑,緩了好半天,才重重啐了一口:「說起來,你怕不是忘了,這房子還是奶奶臨終前留給我結婚用的。我沒問你收房租,就不錯了。你的房子?你的那幾間小破房不早讓你當賭資輸光了嗎?」
氣氛剎那間變得安靜。林永春被堵得啞口無言,好半晌才又開口,語氣緩和了不少:「聽爸的吧!你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了,小聽怎麼樣都是個女孩子,都好說,將來……無論怎樣都是別人家的,你……什麼也落不下。等她長大了,給她尋麼個好婆家,安安心心結了婚,咱們的日子也好過些……」
林燈似乎累極了,沒有再跟他爭論,只是再次警告他,聲音冰冷得讓人膽顫:「我再說一遍,小聽的事,你最好別插手,這樣最起碼,我們還能叫你聲爸。」
接著又是房門重重摔上的聲音,四周又恢復了夜的平寂。
林聽沒有開燈,蜷縮著蹲在門後,兩眼放空。
離開的時間太久,久到她甚至以為,她的生活是可以充滿陽光的,可以是單純而快樂的。如果不是回戶籍地參加高考,她幾乎都要忘了,她有這樣的一個家庭,這樣滿地狼藉的童年。
她的掌心不由地收緊,至少有一點,林永春說對了,她不該成為林燈的拖累,即使他心甘情願,但那對他是不公平的,也是她不願意的。
新年剛過沒幾天,林聽便提著大包小包的行禮,去學校報導。
今年的冬天很不尋常,新年已過,天上卻又倏然飄起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將孚城這座小小的偏遠縣城覆蓋在一片白茫茫之下。
林燈左手提著笨重的紅色行李箱,右手拿著林聽的包,走在前面。他身材瘦削,卻很結實,林聽緊緊跟跟在後面,囁嚅了半天才終於開口道:「哥,我其實,真的用不著住校的,咱們家附近的那所中學也很好啊……」
林燈步子只是稍頓了片刻,又接著往車站的方向走,頭也沒回道:「十中是孚城最好的高中,你得去那裡。」
雖然兄妹倆日子很苦,但是林聽從小成績就很好,人又乖巧聽話,這讓林燈很自豪。
「我只要好好學習,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呀!主要是我會想你嘛,要每天看到你我才……」
林聽東拉西扯地說著,走在前面的林燈突然頓住,他回過頭,臉上帶著心疼:「小聽,你真的想在整個高三都住在……家裡嗎?」
林聽看著他,頭一點點低了下來。
五年的時間,她已經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學生長成了十六歲的少女,林燈也成了一個大小伙子,可是,林永春,他還是那個鬼樣子,沒有一丁點長進。林聽看到他,就會不由地頭皮發麻。
林燈摸摸她的頭,慈愛地笑了。他古銅色的肌膚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有活力:「小聽放心好了,有哥哥在呢,你只管好好上學,哥哥也不會回去住的,等你走了,哥也要收拾行李去單位住的,那樣就離你更近了。」
聽他這麼說,林聽才放下心來,沒再糾結。
把林聽送上車,林燈略顯擔憂地叮囑她:「哥就送你到這,哥還有工作,得趕緊去,你自己去報導可以的吧?」
林聽努力掛上一個大大的笑臉:「哥,我都16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放心吧!」
可是,當公交車的門關上,將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連同那道古銅色的身形隔絕在外的剎那,林聽卻不由地眼眶發熱,她說不清這種滋味,有些不舍,有些心酸,還有些,難以名狀的憤懣。
車上早已擠滿了人,林聽匆匆掃了一眼,找了個稍微寬鬆些的地方,提著那隻笨重的行李箱一點點挪過去站好。
剛鬆了一口氣,便聽到有個女生的聲音喊她:「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