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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腳步聲只在巷口停頓了片刻,只往巷子裡看了幾眼,又低低咒罵了幾聲,便往遠處去了。
二人躲在巷子拐彎的牆角處,後背抵著牆,後背早已被汗水打濕。直到腳步聲遠到聽不見了,這才敢稍稍出了口氣,接著往巷子深處走。
人一放鬆下來,腳踝處的痛感卻越發明顯起來,林聽疼得不由倒抽了口涼氣。
林聽対這邊的環境並不是很熟,加之強忍著痛意,走得磕磕絆絆。
慕白感覺握著的手腕正在微微發抖,不像是單純的害怕,察覺到她的異樣,停下步子輕聲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人一旦身處黑暗,身體的其他神經就會變得異常敏感,整個晚上的憤懣,委屈,恐懼在他那一句輕輕的關懷後瘋狂卷上心頭,林聽整個人頹然滑坐在地上,大顆大顆的眼淚不爭氣地往下砸。
她不敢出聲,只是抱著膝蓋,控制不住地無聲地哭泣。
慕白只覺心像是被猛地揪了一下,默默地陪她蹲下,想要安慰,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半晌,只得伸出手,極小心極小心地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了,沒事了。」
他的掌心滾燙,貼著她的發頂,帶來一股微妙的暖意。
似乎所有的情緒忽地找到了發泄口,林聽抽噎著低聲哭訴:「好疼啊……怎麼這麼疼……」
慕白被她哭得心都有些亂了,聽她不停地喊疼,手掌微微一頓,聲音不由地抬高几度,帶了絲怒意:「哪?哪疼?他們打你了?」
林聽抬起朦朧的淚眼看他,搖搖頭:「沒有……他們沒有打我……是腳……腳疼……腳踝好疼……」
慕白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又在她身邊蹲下:「你這腳剛好,剛才又跑的那麼急,估計是舊傷復發了,先忍忍,前面拐兩個彎就到我們宿舍了,」想了想,又接著說,「這個點診所應該都關門了,老秦那裡有急救包,到時候我先幫你處理一下,明早再找醫生看看。」
他語調輕緩,聲音柔和,因為離得近的緣故,溫熱的鼻息就噴在她的額頭。
林聽從沒有聽到過慕白說過這麼多的話,一時間有些怔怔的,竟慢慢止了哭泣。
「你說好嗎?」慕白輕聲徵求她的意見。
「好。」
慕白笑笑:「那行,你還能走嗎?不然,還是我背你吧?」
林聽想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末了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第26章 暗巷
林聽突然很慶幸, 慶幸這巷子裡沒有路燈,否則,他一定會看到她紅透了的臉。
許是光線的緣故, 趴在他的背上,不同於之前的緊張羞赧,這次心中滿是莫名的心安和依賴。
平復下來的林聽試圖打破沉默,因為剛剛哭過,說話還帶著濃濃的鼻音:「說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
慕白腳下不停, 狀似隨意地回答:「江挽月給我發信息,說你跟一個中年男人在一起還沒回宿舍, 讓我來找你。話說, 追你的那些是什麼人?」
林聽搖頭:「不認識, 我回去的路上碰巧遇到他們, 他們好像喝了不少酒。」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林聽覺得他把「中年男人」四個字咬得有些重。
心裡沒有來升起一絲怪異的情緒,怕他誤會,又鬼使神差地補充了一句:「挽月說的那個男人, 是我爸爸。」
「什麼?」慕白有些訝然。
林聽苦笑兩聲, 眼裡沒有任何溫度:「那個人是我爸爸, 來找我……要錢。」
慕白頓住步子, 又調整了一下姿勢, 讓她趴的更舒適些, 半晌, 輕輕吐出一個字:「哦。」
趴在他的背上, 她看不到他的臉,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心頭沒由來地發慌,掌心微微沁了汗。
她羞於在人前展露真實的自己——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庭,還有那個不堪回首的童年,更何況,是在慕白面前。
午夜的深巷中,只偶爾能聽到細微的風聲,還有她自己的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響。
他知道了會怎樣,大概,或許,會討厭她的吧。
他是那麼陽光那麼耀眼,憑什麼,又怎麼會去看黑暗中的她呢?
就在林聽的心一點點下墜,就要墜入谷底的時候,黑暗中驀地傳來慕白清潤的聲音。
「我知道。」
「你的一些事情,我知道的。」
林聽設想了許多種可能,卻唯獨,不該是這個答案。
他說他知道。
是早在林禾大鬧飯館的時候,從那些話里聽到的隻言片語?
還是說……
一個隱隱騷動的那個猜想再次躍入腦海,慕白,究竟是不是那個人?那個目睹了她許多次的狼狽不堪的那個人?
一時無言,又走了幾步,慕白終於停下腳步。巷子的拐彎的角落裡放了根粗壯的木樁,慕白將林聽小心放下,讓她坐在木樁上面。
她的心猛然被提起,似乎早在等著此刻。
她抬頭看他,等著他的詢問,等待著在偷偷喜歡著的人面前,揭開血淋淋的傷疤給他看,等待著他的審判。
他面對她而站,盯著她看,神情是少有的認真:「你以後不能再這樣了,知道嗎?」
準備好的一籮筐的話堵在吼間,林聽愕然在原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這大晚上的,不論什麼理由,你都不能再一個人單獨行動了,太危險,再不濟,也該讓江挽月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