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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聽怔住,她的視線和林禾在空中交匯。
那滿含惡意的,帶著些怨毒的目光,還是沒有絲毫變化。
視線短暫的碰撞後,林禾最先移開眼,朝教室內看去,和林聽有幾分相似的臉上綻出甜美的笑來。
「薇薇,快出來,走了!」
林聽愣住了,林禾和沈薇薇?她們怎麼會玩到一起?
直到晚上熄了燈就要睡覺的時候,江挽月猛地從被窩裡跳起來。
「我靠!什麼玩意兒?!」
林聽被她一嗓子吼得心臟突突直跳,悶聲問:「大晚上的幹嘛呢?詐屍呢?」
江挽月迅速下床,都沒來得及穿鞋,三兩步來到林聽的床前坐下,舉著手機,神色憤慨:「小聽,你登Q.Q沒?」
林聽茫然搖頭,她的手機是最簡單的那種黑白屏,只有基本的通訊功能,沒有其他軟體。
林燈很早之前就說要給她換一部新的,都被她以影響學習為由拒絕了。
江挽月將手機塞給林聽,彩色屏幕上是一個聊天窗口,対方發來一大串照片,最下面的一句話最先跳入林聽的眼中:「那個叫林聽的,真是那種人啊?」
那種人?
哪種人?
林聽的腦中倏然想起那天廁所聽到的八卦,心猛地一沉。
她的手止不住地有些發抖,光標上移,依次點開那些圖片。
女孩子粉撲撲的圓臉上還帶著些嬰兒肥,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兩邊還有一対淺淺的梨渦。
正是林聽自己。
而那些照片裡,她的身邊站了個身姿挺拔的男人。
男人的臉上被打了馬賽克,看不出樣貌。
從男人的穿著身量來看,怎麼看都不像是學生。
男人挨她極近,動作親昵,或摸著她的頭髮,或攬著她的肩。
江挽月義憤填膺:「這誰幹的啊?!有病吧?!」
林聽沒有接話,手指下滑,每張圖片的下端還配著醒目的紅色文字。
——清純學霸私生活混亂。
——小白花實為小太妹。
江挽月罵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林聽的神情,放緩了聲調,磕磕巴巴道:「小聽 ……你 ……沒事吧?你別著急 ……有些人他就是喜歡捕風捉影,唯恐天下不亂 ……」
說到最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她自然是清楚林聽的為人的,可也實在納悶,林聽這樣的性格,到底會是誰要這麼搞她。
林聽始終沒有說話,方才的驚怒也消散了大半,面上無波無瀾,像是事不關己一般。
「你真沒事吧?」
看著這樣的林聽,江挽月越發擔憂。林聽總是這樣,鮮少將自己的情緒發泄出來。
林聽搖頭,甚至還遞給她一個寬心的笑:「我沒事。快睡吧,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學呢!」
江挽月問不出什麼,只得磨磨蹭蹭回了自己的床位,她不敢睡死了,豎著耳朵注意著林聽的動靜。
林聽睜著空洞的雙眼看著眼前的虛空,林禾怨毒的眼神一閃而過。
可是又覺得沒道理。
果然,不止是一兩個同學收到了這種消息,接下來的日子裡,同學們看林聽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有的是探究,有的是嫌棄,甚至有的,帶著明顯的不懷好意。
林聽恍惚覺得似乎回到了小時候,不論走到哪裡,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那麼讓人不舒服。
如果說語言可以殺人,那麼幼年的林聽和林燈早已被亂刀砍死。
「看吶,就是他們的媽媽,寧願自己走了都不帶他們,沒人要的小孩子呦!」
「他們那個爸爸呀,寧願把掙得錢給姘頭花,都不管這倆孩子,嘖嘖嘖嘖,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孩子長大了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於是,她只能努力學習,拼命地變得乖巧聽話,可即使她再乖順,流言依舊沒有放過她。
「你別看她不聲不響的,其實蔫壞著呢!」
「我得告訴我家孩子離這種人遠一點,說不定哪一天,她就會偷你的東西呢!更甚至,背後捅你一刀也不一定的哦!」
「他們爸媽一開始挺好的,自從有了他們就開始吵鬧,他那個爸爸更是吃喝嫖賭,日子越混越差,說不定,這倆孩子命裡帶煞,專克父母也說不定。」
「討債鬼哦!」
似乎,一切的不幸都是他們造成的,似乎,他們連呼吸都是錯的。
你永遠無法揣度人心能有多惡,當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惡言相向的人永遠要比雪中送炭的多得多。
這就是林聽幼時所感受到的人性。
她抿著唇不說話,也不解釋,只是更加賣力地讀書,假裝聽不見同學們的竊竊私語,假裝看不懂他們的疏遠和排斥。
慕白如常陪著她放學,依舊在下課後將書本挪過來,占據秦書遠的半張桌子,側過頭叮囑她:「不會了問我。」
秦書遠訓練越發忙起來,可留在教室的時候依舊咧著嘴沖她笑,依舊幫她給杯子裡打滿水。
他們像是處在跟整間教室隔絕的空間裡,聽不見外面的風言風語,一切照舊。
只有康成文幾次欲言又止:「林妹妹……你……」
最後在慕白涼颼颼的眼神中打個哆嗦:「嗐!也沒什麼,管天管地,管不住別人拉屎放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