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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間都是尼古丁特有的味道,劉念才知道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居然也是會抽菸的,她指尖顫抖的從煙盒裡掏出一根同樣點上,機械的一口一口吸著,目光呆滯的盯著茶几,聲音微啞,「你不是正打算說嗎?我還問個屁?」
沈憶楓點頭,「這種時刻你能這麼冷靜真讓我意外。」
劉念想笑,難道她應該表現的要死要活歇斯底里?有用嗎?而且她現在也沒那個力氣和精力了。
之後的整個下午沈憶楓給她講了一個十分繁複曲折的言情故事,故事主角則是兩人的上一輩。
總結起來就是劉兆鏘和沈憶楓母親陳莉群年輕時是對人人稱羨的戀人,後來錢清被劉兆鏘的帥氣英姿所折服,耍手段將別人的男人給搶了過來。
迫於錢清的強勢,當然她也有強勢的資格,厚實的家底同樣象徵了她的權利,劉兆鏘被迫無奈下和錢清結婚了,陳莉群自然也另嫁他人,之後有了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生活算是過的安穩平和。
劉兆強對錢清不搭不理十分冷淡,對此當然也能理解,強迫性婚姻沒幾個人不反感的,錢清長時間耿耿於懷下,最後直接給劉兆強下了藥,劉念就是這麼產出來的。
聽到這的時候劉念手一抖,長長的菸灰掉到了地方,散成小小一堆。
只是錢清生來性格多疑,就算劉念出生,但兩夫妻關係始終沒有緩和,理所當然的懷疑到兩人藕斷絲連上,於是給沈憶楓的三口之家挖了個坑,好死不死這家人還真傻乎乎的跳了,由此引發的結果便是欠下高額巨債,沈憶楓父親沒辦法只能日夜外出打工賺錢,最後因過度疲勞猝死在了工作崗位上。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錢清因嫉妒蒙心幾乎將娘兩趕盡殺絕,不滿十歲的沈憶楓只能輟學跟著陳莉群過起了東躲西藏的日子,睡過橋洞,撿過垃圾,吃過腐爛的食物,流浪者身上的落魄明晃晃的落在了他們身上。
這樣豬狗不如的日子只是想想都覺得可悲,可卻是錢清,劉念的母親賦予他們的,現在錢清死了,父仇未報,他不找劉念找誰?
「有一年在商場碰到劉兆鏘跟一個女人,那是你媽?」她木然問道。
「是。」
他媽的什麼叫演技?這就是,演的比真的還真,太他媽牛逼了。
兩人腳下全是菸蒂,室內滿滿的都是氤氳的煙霧,劉念吸了吸鼻子,「所以這就是你找上我的理由?忍辱負重四年的理由?」
他彈了彈菸灰,點頭,「是,還記得秦妍嗎?上次在咖啡廳碰到的女人,他們一家在最落魄的時候收留了我們,可最後給他們帶去的也是天大災難,秦妍父親到現在還不能很好的走路,這些也是你母親賜予的。」
劉念終於抬頭望向他,碰面後首次直視對面的男人,能忍的人才能幹大事,她可真佩服他,成天面對著仇人的女兒還能表現的那樣溫和斯文,他媽簡直比變色都絕呀!
扔了煙,重新抽出一根點上,劉念道:「知道我媽怎麼死的嗎?」
「自殺。」
對了,她還帶著這個人去過錢清的墓地,自然知道對方是自殺的,劉念笑了下,「對,你記性不錯,但為誰自殺?現在想來這原因該歸咎到你媽身上,你恨我媽害了你一家,我是不是也可以恨你媽把我媽逼死了?」
「這是你媽自己想不開,純粹是自找的。」
「藉口倒挺會想的,我是不是也該說是你們一家子窩囊被一個女人逼到這個地步?你爸會死純粹是自我身心不夠健全,別人拿搶指著他了?還是一腳踹他心窩了?沒人干涉能自個躺那死了也是個能事啊!」
「劉念!」沈憶楓警告般的吼了聲。
「吼什麼?當老子是聾子呢!」就憑著他那一聲吼,堵在嗓子裡的一股子氣瞬間便傾瀉了出來,劉念瞪大眼看著他,眸底滿滿都是恨不得殺了他的怒意,她一腳踹在茶几上,可惜力不夠大,茶几不過稍稍偏移了幾分,沒有絲毫破損。
「把我玩成這樣很成功吧?解恨了吧?也算我倒霉啊,眼瞎了兩次,他媽還巴巴的往上趕,現在想想可真他媽蠢,我真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給剁了得了,你說怎麼有人能蠢成這樣呢?你也天天想這個問題吧?我他媽怎麼就這麼蠢!」
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突然怎麼都止不住了,劉念越說越可悲,越說越覺得自己蠢得無可救藥,回想自己乾的那些個蠢事,人家樂顛顛的算計自己呢,他媽的還以為是看上自個了,你說一個人怎麼就能自戀到這個地步?
劉念終於哭了出來,眼淚跟缺了閥門的自來水似得,落了滿臉,能不難受嗎?說不難受的那簡直就是神,她不是神,她只是個普通的喜歡著一個自認為是普通男人的女人,只是不巧她的母親叫錢清而已,所以理所當然的承擔了這一切,可她有什麼錯?
她到底有什麼錯?她沒有得到過應有的家庭溫暖,此刻卻要為了另外一個家庭毀掉自己的一切,為什麼老天對她如此不公?
劉念哭的並不壓抑,近乎撕裂般的嚎哭著,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能有這麼多眼淚,多到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沈憶楓面無表情的坐在對面,沉默的看著她的絕望和悲傷泛濫,心臟麻木的近乎停止了跳動,夾著菸蒂的手指不停顫抖著,不知是為了劉念,還是為了自己,亦或是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