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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念也走了過來,「她兒子是叫彭飛嗎?」
「是啊!」大媽轉向她,遲疑道:「不過你們有什麼事嗎?」
「我們是彭飛朋友,特地來找他的,您知道他平時都去哪嗎?」
大媽搖頭,「這倒是不清楚了。」
沈憶楓想了想,又道:「那您知道彭飛母親葬在哪嗎?」
「這知道,我寫給你?」等人點頭後,她回屋很是熱情的把地址寫給了他們。
彭飛家人丁單薄,宣婭去世的時候也沒親戚走過來,都是靠周邊鄰居幫的忙,因此大媽知道墓址也就不奇怪。
重新走到大馬路上,沈憶楓捏著紙條道:「去公墓問問吧,他應該會過去。」
劉念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
墓地離得並不遠,打車過去也就半個多小時,下車後在當地買了束白菊,問了守墓人方向後往山上走。
到半山腰時,前方一個墓碑前碰到了一個人。
一個他們十分熟悉的人,齊博義。
身上還穿著早之前的銀色新郎西服,髮型自然是沒有了,亂糟糟的就跟鳥窩一樣,臉上鬍子拉渣,這麼多天沒見瘦了一圈,下巴尖的仿佛要破皮而出,眼中布滿血絲,憔悴的沒有一絲生氣。
劉念看的心驚,正要開口,沈憶楓突然拍了拍她的肩,指了下墓碑。
劉念轉頭看,然後突襲的冷意從腳底竄到頭頂,渾身布滿雞皮疙瘩。
墓碑上刻的名字是彭飛,死亡時間是一周前,齊博義……結婚的日子。
陽光燦爛的當下,冷意卻更深重幾分,遠處山林有清晰的鳥鳴聲,充滿生機和活力。
劉念機械的轉了轉眼珠重新看向齊博義,好半晌蹲到他面前,這人很久沒做清潔,身上有了明顯的異味。
拍了拍他的肩,「齊博義,跟我下山。」
他沒動,眼神空洞的不像話。
過了很久他才啞著聲音道:「我來的太遲了,只差了一天。」
早一天彭飛就不會死,他是割腕自殺的,齊博義接到醫院電話時剛下長途汽車,趕到醫院已經什麼都來不及了,從醫生那得知彭飛患有嚴重抑鬱,平時都在用藥物治療,可他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齊博義很難過,就像要死了一樣,可他卻居然哭不出來。
「劉念,原來這世界沒了一個人真的會變得不一樣。」他木然的看著地面,「你說我為什麼要同意讓他走?為什麼要爭那一口氣?他為了我什麼都沒了,我為什麼不抓緊他?」
「他是男人又怎麼樣?是我弟弟又怎麼樣?」他一拳砸向地面,聲嘶力竭的吼道:「我愛他啊!」
絕望到令人窒息的聲音在這方上空迴蕩,一次次後消散不見。
而對方也因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叫了救護車,然後沈憶楓背他下山,這邊以上的山地還在開發,雖然隔段距離就會有石階,但地面都是凌亂散落的碎石,下坡路很不好走,尤其還背了個人。
一個不注意便打了滑,沈憶楓為了護齊博義不躲不擋拿自己當肉墊砸在了地上。
春季單薄的衣衫瞬間被劃破,肩膀手肘破了好幾處,連帶下巴也破了好大一塊,鮮紅的血很快滲了出來。
他顧不上查看一眼,在劉念的攙扶下重新把人背上往下走,這一路直到山腳摔了三次,清俊的男人落魄的都沒樣了。
救護車已經等在山下,他喘著氣把人放到擔架上,隨後也跟著坐上車。
醫護人員給齊博義做搶救的同時,劉念拿了酒精給沈憶楓消毒,削皮見血的傷口好幾處,擦傷更是隨處可見,酒精觸碰到傷口讓他下意識的閃避了下。
劉念抬頭看他,沈憶楓無力的笑了笑,「沒事,繼續吧!」
劉念頓了頓,動作更輕緩了些,半晌後她發現沈憶楓撐在座位上的手隱忍用力到在發抖。
她收回視線最後給他下巴上消毒,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沈憶楓盯著她盡在咫尺的臉,不由回想起剛見劉念那會的日子,張揚不羈頑劣不堪的少女,惹是生非的模樣歷歷在目,卻已經相隔十二年。
十二年,人一輩子也才多久?
他突然道:「其實我挺羨慕彭飛的。」
劉念收手整理東西,他繼續道:「人不在了,但是擁有著他最想要的東西,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下一秒就把我忘了?」
劉念把東西交給醫護人員,靠著車壁沉默著,把沈憶楓忘了?她也想,可是她的人生中這個人的身影被占據了大半,除非轉世輪迴不然怎麼可能再忘?
嘴上就算說著,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罷了。
她已經見證過很多人的死亡,她明白死亡其實離生活並不遠,它可能就和你並排走著,只是無法用肉眼瞧見。
她不知道沈憶楓死掉自己會怎麼樣?但也明白絕對不會是快樂高興輕鬆這類積極情緒,他們互相傷害,互相掙扎著走到現在,與其說兩個人,不如說已經長在一塊,不論是好的或者壞的,只要是重要階段永遠都有著彼此,以至於其中一個消失,另一個可能不會有多大的悲傷,但必定會體會到剝皮割肉般的疼痛,並且會持續一輩子。
齊博義的狀況不算嚴重,昏厥是由極度疲勞和缺乏營養導致,調理完善就能緩和過來。
劉念給齊母去了電話,等那邊人都到了之後準備回小鎮,齊博義的情緒依舊很低落,趁病房沒外人的時候,他突然問劉念,「你喜歡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