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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李寄額頭的紗布,沒說什麼,彎腰從柜子里拿出一條新毛巾,就著溫水打濕,一點一點去給李寄擦胳膊,接著後背,大腿,最後是他沾染血漬的臉。
李寄身上太髒了,他反覆沖洗了四次毛巾,都沒有將紅色洗乾淨,只能重新拿出另一條乾淨毛巾,再給他從頭到腳擦一遍。
結束這一切之後,他把毛巾扔進垃圾桶,雙手撐在洗手池兩邊,將李寄圈在懷裡,盯著他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篤定:「哭過。」
「沒。」
他聲音嘶啞得不像話,很難聽,像只倔強的烏鴉:「抽菸嗆的。」
他說完還真的伸手去掏梁鍍兜里的煙,按打火機的時候指尖都在抖,艱難張開嘴咬住一根,吸了一口,垂下眼低低重複:「嗆的。」
屋裡安靜了幾秒。
「那你閉上眼抽。」梁鍍說。
李寄輕輕閉上眼,梁鍍手一抬,兩指夾走他嘴邊的煙,湊近吻了上去。
李寄很平靜地睜開一條眼縫,沒推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不嫌髒。」
梁鍍沒理他,也沒抱他,夾著煙的手抵在台邊,一點一點嘗試去吻他,他不是很會這樣,但還是試圖用笨拙的溫柔去安慰他。
李寄看出來了,直接戳穿:「笨得要死。」
「是,」梁鍍鬆開他的嘴,抿了下嘴唇:「教我。」
李寄:「不想親。」
梁鍍斂下眼瞼,遮住一閃而過的落寞,安靜了幾秒,然後又主動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就這一下,李寄掐住他後頸用力吻了回去。
梁鍍的嘴唇微微張開了一點,李寄的舌頭伸進來頂他,他沒躲,過了沒多久,他突然嘗到一絲咸,嘴邊冰冰涼涼的,李寄哭了。
梁鍍愣住了。
李寄這樣的人,怎麼會哭?
梁鍍覺得不可思議極了,他的第一反應甚至不是心疼,也不是回應李寄的吻,而是睜眼去看李寄哭起來是什麼樣。
李寄哭起來很平靜,沒有抽噎和呼吸急促,是無聲的,壓抑的,靜悄悄的。
意識到他在看自己,李寄紅著眼,咬牙切齒說:「別看了。」
他面部一用力,又一滴眼淚啪嗒掉下來。
梁鍍嘴角微微勾了勾,嗯了一聲,閉上眼,不看了。
李寄覺得丟人,自己默默緩了一會兒,好一點之後放開了梁鍍的嘴唇,把他手裡的煙奪過來,猛吸了一口。
梁鍍就這麼靜靜看著他。
半晌,梁鍍莫名念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李寄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他又重複了一遍,李寄才意識到他才叫自己。
自己一開始出生時的原名。
「陳麟念。」梁鍍得不到回應,還在叫。
李寄:「你查我。」
「念念。」
「滾。」李寄往他肩上錘了一拳,「滾啊。」
梁鍍沒忍住,低低笑了一聲,他拉起李寄的手腕,低頭湊過去吸了口他手上的煙,偏頭把白霧呼出去,收斂正色,盯著李寄的眼睛說:「李寄。」
李寄:「放。」
「別再辜負我。」
「……」
這話一出,整間地下室都沉默下來。
李寄被他用那種堅定又平靜的眼神盯著看,有點心虛地移開了眼。
他知道梁鍍在指什麼,那天他不告而別,像個心軟又猶豫的膽小鬼一樣逃離,明明梁鍍就在眼前,卻不伸手抓住他。
他不想拉梁鍍淌這趟渾水,不想讓他再過上以前那樣雞犬不寧的日子,他知道對於梁鍍來說,可能看不上他和李珉這樣糾糾纏纏的紛爭,就好比一隻展翼高飛的雄鷹,俯瞰地上為了一粒米而爭奪的兩隻雛雞,可那又怎樣,如果他飛不上去,那梁鍍也願意被他拽下來。
「別慫,」梁鍍發覺他走神,眯起眼:「我在這兒,你就別慫。」
「有什麼事兒我撐著,你死了,我給你埋。」
「我辦得成,信我。」
李寄深深吸了一口手裡的煙,一時不明白該如何回應,良久,沉聲說了句:「知道了。」
.....
屋外的雨停息下來,雨滴從屋檐上墜落,地下室里的燥熱被一絲涼意撫平,溫度適宜,人也適宜。
梁鍍給李寄煮了一碗粥。
李寄從沙發上慢慢直起身子,把趴在自己胸口的兩隻小貓放到地上,盯著那碗熱氣騰騰的粥看了一會兒,說:「不餓。」
梁鍍在他對面坐下,瞥了一眼他凹陷的面頰,學他:「 不餓。」
李寄又躺回沙發里,捂著肚子說:「想吃甜的。」
梁鍍拿勺子在粥里轉了一圈:「別作。」
「今天我生日。」
梁鍍把粥里的花生豆挑出來一扔,「沒跳個舞慶祝慶祝。」
「...」李寄服了他這張嘴,頭疼,氣虛,不想說話了。
梁鍍摸兜找了一圈打火機,沒找著,問李寄在沒在你那,李寄說我吃了。
「現在吐出來,」梁鍍冷臉:「快點。」
李寄嘖了一聲,從自己口袋裡掏出那個黑色打火機,拋給梁鍍。
他扔的不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梁鍍罵了句什麼,彎腰給撿回來,問李寄:「你過不過。」
李寄:「過什麼。」
「生日。」
「不過。」李寄果斷。
梁鍍把打火機甩桌上:「不過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