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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回想起這些天李珉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李寄最大的感觸不是心軟或猶豫,而是堅定。
他更加堅定地想讓他死亡。
李寄冥冥之中有種預感,李珉再這麼強行讓自己改變下去,總有一天會徹底瘋掉,他已然形成的、長達二十五年的人格和思維方式永遠無法根除,就算李珉真的有在服用精神類藥物,也不過是一種瀕死前的求救。
所以李寄希望他去死。
重新投胎做一個正常人,生在美滿幸福的家庭,有玩具,有食物,有正常人的三觀和感情。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自己逼壓成一個拼命討好自己的瘋子。
連李寄都感到不習慣的事,李珉自己又怎麼會習慣。
李寄把被子蓋在了李珉赤裸的身體上,自己靠坐在床頭抽了一根煙,心想結婚之後是不是就能自由出入李珉的公司,找一找合同璽印。
他手裡始終握著手機,一邊等姜恩遇回自己消息,一邊幻想另一個電話號碼會打來。
為了抵消一跟李珉接觸就產生的本能暈眩感,李寄同樣喝了不少酒,時針在牆上滴滴答答轉過一圈之後,困意襲來,李寄碾滅手裡的煙,側身躺在了床上。
他背對著李珉,最後看了一眼遲遲沒有消息的手機,關閉,睡去。
入眠沒多久,屋外便漸漸降下幾片雪花,今年的冬天格外喜歡下雪,茫茫一片白,讓整個世界安靜下來。
在這片安靜的黑夜裡,無人知曉醫院裡的一位病人緩緩下了床,摘下胸膛前的子彈,毅然決然邁出了醫院,見證了最後一場自由的雪。
婚禮當天的早晨,李寄醒的很早。
李珉大概早早去了婚禮現場,枕邊已經失去餘溫,李寄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手機,結果發現姜恩遇仍然沒有回昨夜的消息。
李寄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立刻把自己床上撐起來,打了個電話過去,直到自動掛斷也沒有接聽。
他還要撥打第二通,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負責接他去婚禮現場的保鏢敲了敲門,提醒他該出發了。
李寄不信邪,又打過去一遍,結果依舊。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去往婚禮的路上手心卻還是偷偷發汗,他無心觀察身後車隊的盛況,哪怕李珉安排了十幾輛勞斯萊斯車隊一路跟隨,貫穿了整座城市。
他還包攬下所有高樓的LED大屏,玩鬧一樣循環播放著一句——「念念睡醒了嗎」,就連向來只發工作內容的微博,都破天荒地發布了一張生活照。
背景是一片沙灘,李珉在地上一筆一划寫出了他的名字,然後暴露了手指上的戒指。
他的配文只有簡短的三個字:娶到了。
李寄本以為見面時李珉會像個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樣朝自己撲過來,但是抵達婚禮現場後,沒有人。
只有一位負責主持的牧師在禱告,場景布置奢華而精美,賓客席卻空空蕩蕩,白色的鳶尾花團和地面的雪融為一體,世界靜悄悄的,李寄甚至能聽到自己踩進雪裡時,鞋底發出的沙沙聲。
姜恩遇失蹤了,李珉也失蹤了。
強烈的不妙感快要衝破眉梢,李寄轉頭看向保鏢:「李珉人呢?」
「...」
「他人呢?」
為首的保鏢面若冰霜,一言一語都不肯施捨給李寄,只指了指旁邊的座椅,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寄抬腿就要走,四個保鏢立刻圍上來堵住他的去路,說:「在這兒待著。」
「告訴我他在哪。」李寄攥緊手裡的手機。
一串鈴聲在保鏢褲兜里響起,他接聽,點點頭說了幾句好之後,還是重複那句:「在這兒待著。」
「有什麼話不能李珉直接跟我說?」李珉寒著臉朝他伸出手:「電話給我。」
保鏢猶豫了一下,接著聽電話里的人說:「給他。」
聽筒傳遞到李寄耳邊,他沉聲問:「你在哪。」
「快了。」
「我問你在哪。」
「李寄,」李珉那邊很安靜,他的語氣也安靜得有點詭異:「你討厭我嗎。」
李寄心裡像壓了塊石頭喘不上氣,他不知道好端端的李珉為什麼又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忍著脾氣說:「以前討厭,現在不了。」
「實話嗎。」
李寄:「實話。」
「那等等我吧,我很快就到了,」李珉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仿佛被抽走靈魂:「很快就到了。」
第80章
中午的太陽照射下來,融化了地上薄薄一層積雪,紅毯也被雪花濡濕,牧師仍然在專心禱告,李寄聽到汽車熄火的聲音,轉頭看向李珉。
他從加長豪車的后座緩緩邁出一條腿,然後身子探出來,頭頂又變回了張揚的紅。
李珉很適合紅色背頭,尤其在白色西裝的襯托下,有種難以抵抗的吸引感。
李寄承認這兩秒鐘內他有片刻失神,但當李珉穿過鮮花拱門,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時,李寄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李珉既沒有笑也沒有露出其他表情,他的五官是麻木的,是僵冷的,比踩在腳下的雪還要煞白一分。
很陌生,李寄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仿佛失了魂一樣的狀態。
李寄聯想起失蹤的姜恩遇,愈發感到內心不安。
李珉從他身邊經過時淡淡瞥了他一眼,裡面摻雜著許多李寄看不懂的情緒,他有些緊張,本想開口說點什麼,李珉朝他撂下一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