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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咬緊牙關拼盡用肘部狠狠撞在唐修的胸口上,掙開了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衝去。
唐修渾身一顫,重重地嗆咳了一聲,他倉促地抬手捂住嘴唇,卻還是有血沫飛濺出來。
他看著郭可的背影,眼底一片絕望。
許琛看他站穩都很困難,就扶了他一把。
唐修喘咳著攀著他胳膊站穩,然後就使勁把他往前推,紅著眼眶艱難地道:「去……」
他說不下去,青白顫抖的手指撫在小腹上,微微地收緊,乾裂泛紫的唇瓣大張著,劇烈而困難地喘息著。
許琛蹙眉緊盯著他,沒注意到腰間對講機通信燈在閃爍:「肚子疼還是心臟疼?」
唐修搖頭,另一隻手使勁把許琛往郭可的方向推,泛紅的眼裡蒙著水汽,聚焦都很困難,裡面的焦灼和哀求許琛卻看得一清二楚。
「別傷害他……」許琛聽到唐修喉嚨里發出聲音,像是裡面磨出了血一般微弱模糊。
「……我會跟著他,你不行就歇會兒。」許琛轉頭喊了兩個人過來扶他,眸光漸漸冰冷。
他都有些忌憚不敢隨便碰的小貓,郭可倒敢動手動腳,看小貓肚子疼得厲害的樣子,小奶貓很有可能保不住。
真的是嫌自己活的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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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可看到距離自己只有十幾米的三層大別墅忽然開始冒出滾滾濃煙,猩紅的火焰從窗戶里竄出來,蔓延到牆壁上,張牙舞爪地將整個建築都迅速包圍起來。
郭可看著眼前燃燒的樓房還有從裡面爭先恐後地逃出來的人,整個人像被澆鑄的鋼筋水泥一般,僵硬著動彈不得。
許琛緊隨其後,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愣怔了片刻,隨後反應過來就撥了姜默的對講機。
對講機是防爆的,明火煙塵環境裡也能正常使用,姜默那邊一接通,且確認安全後,許琛立刻問:「誰放的火?梁岩?」
「不是他,要不是我拉他一把他這會兒可能都成灰了,」姜默咳嗽兩聲,似乎是被煙嗆到,「郭可在你旁邊嗎?你讓他一起聽。」
「嗯。」許琛一把將郭可拉了過來。
「火是郭可堂哥放的,我抓到他的時候,告訴他郭可在我們手上,一切都可以好好談,沒必要造成這麼多傷亡,」姜默聲音忽然嘶啞得厲害,「然後他說不用談了,一把火燒了乾淨,你們放郭可回去做個普通人。」
許琛「嘶」了一聲:「郭家自己人他也燒了?」
姜默啞著嗓子「嗯」了一聲。
郭可從許琛手裡搶過對講機,瘋了一般地吼道:「我堂哥呢!我堂哥他在哪裡?!」
姜默沉吟半晌,倦聲道:「我們之前沒有看到樓里有任何的汽油或者其他火源。你堂哥和他所有手下,身上都藏了汽油。」
他最後一句話說完,許琛都微微一愣,才明白過來個中含義。
郭可怔怔地看著眼前燃燒的樓房,睜得大大的眼睛裡接連不斷地流著眼淚,而他仿佛沒有知覺一般,站在飄來的滾滾濃煙里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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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默攙著傷了腿的梁岩從火場裡走出來,許琛迎上去一手扶著梁岩坐下,一手扶住姜默,摸到他胳膊一片粘膩潮濕,低頭一看自己的掌心已經糊了一層血,而姜默露在外面的半張臉臉色跟死人一樣白,喘氣聲都是顫抖的。
他一身黑衣,許琛也看不到他身上的傷口,只怕他喘不過氣,就伸手把他的口罩取下來,問:「傷在哪裡?」
姜默搖了搖頭,咬緊牙關自己站直身體,低喘著道:「沒有致命傷。」
他話音剛落,坐在地上的梁岩忽然往他手裡塞了一把槍,陰鬱地道:「殺了他。」
姜默無意識地拿住槍,失血過多讓他反應遲鈍,過了好幾秒才問:「什麼?」
梁岩雙眸血紅,嗓音低啞陰沉得像地獄來的鬼魅:「殺了這個姓郭的,我手指扭了扣不動扳機,你來。」
許琛看到姜默瞳孔緊縮,卻一時沒說得出來話,便笑著對梁岩道:「梁兄,這小孩兒沒什麼本事,沒必要趕盡殺絕吧。」
「沒本事?」梁岩猛地狂躁起來,「他堂哥為了保他燒光了一棟樓的人,你告訴我他沒本事?就算他現在沒本事,光死了全家這一件事兒,就能逼得他本事通天!姜默,動手,殺了他!」
郭可站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仿佛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分毫察覺。
姜默閉了閉眼睛,拿著槍的手用力得指節青白青筋凸起。
梁岩吼道:「你他媽磨蹭什麼呢姜默!之前落郭家人手裡被他們怎麼折騰你忘了?你等他回過神來一槍幹掉你嗎?」
許琛在姜默耳邊低聲道:「你下不了手就我來。」
姜默搖了搖頭,冷汗和著血從他鬢角滾滾而落:「我來。」
他舉槍對準郭可心房偏左上的位置——一個不會致命的位置。
郭可終於有了反應,他蒼白著臉,空洞而呆滯地看向姜默的槍口,一動也不動地,靜靜地笑了笑:殺了我吧。
姜默看到他的口型。
許琛在一旁無悲無喜地看著這一切,忽然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他回過頭去看清來人,就真切地體會了一把頭皮發麻的感覺——興奮得頭皮發麻。
是唐修,雖然帶著口罩穿著隊醫服飾,但他能認出來。
在郭可抓著姜默手裡的槍對準自己的心口扣動扳機,子彈打穿他的胸膛,鮮血濺了他身後的唐修一臉的那一剎那,那種興奮的感覺幾乎達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