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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硯之靜默一會兒,輕聲問他:「怎麼不過來?」
唐修臉上的笑容一直維持著:「我吃過了,你們吃吧,我洗了窗簾,得上去晾起來。」
唐硯之微微蹙眉。
秦柏書連忙起身:「我去吧阿修,你不吃也跟大家坐坐,好久沒見面了都。」
「不用了,你也吃飯,時間晚了。」唐修撐著沙發扶手,有些吃力地彎腰去拿起自己剛剛放在上面的衣架。他體力有些透支,腰背酸痛難當,這個動作對他來說很困難,他卻不敢耗時太久。
辛願放下手裡的筷子,道:「不是說了晚飯一起吃,怎麼你還提前吃了?」
唐蓁低頭絞著自己的手指頭,一言不發。
唐修拿著衣架,抬手用袖口擦了擦下巴上的冷汗,啞聲解釋道:「我去曬窗簾……柏書陪你們比較好。」
「你非得這個時候曬窗簾?」辛願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況且什麼叫柏書陪我們比較好?一家人安安穩穩吃一頓飯就這麼難?你一回來就要搞得所有人都難堪嗎?」
唐硯之眉頭緊蹙:「小願,別說了。」
唐修怔怔地看著辛願,冷汗怎麼都擦不完:「媽媽我可能……表達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他只是吃不下東西,總是噁心想吐,跟大家一起吃的話,會很讓人倒胃口。
他只是真的覺得,秦柏書留下來比較好,至少不會讓蓁蓁不開心。
「不是這個意思就過來一起吃,不然就永遠都別過來……」
唐修還站在原地,卻忽然有些站不穩了,眼睛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分崩離析,眸光破碎黯淡沒有焦距。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在發抖,手裡的衣架還有紅絲絨袋子都紛紛脫手而落,狼藉地摔在地上。
「小願!」唐硯之打斷辛願,語氣很重,「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辛願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有些過了,卻不能忍受唐硯之和她這麼說話,眼圈一下就紅了:「我當然知道!這話你也該問問唐修,他又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知不知道重要嗎?你都在主觀臆斷他的意思,他真正的想法你聽嗎?」
唐硯之直直地看著辛願,語氣仍舊稱得上是溫和,卻讓她難受至極:「他真正的想法不就是不願意看到柏書嗎?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固執地堅持自己的錯誤成見,柏書又有什麼錯,至於他三番五次地當著蓁蓁的面讓人下不來台階嗎?」
唐硯沉默地看了辛願一會兒,緩緩道:「小願,僵局不是從阿修開始的。」
辛願微微愣住,隨後紅著眼眶笑了笑:「所以你覺得我在挑事嗎?如果不是他一直針對柏書,我怎麼講都不聽,我會說什麼嗎?」
「柏書很好,可阿修從來也不是無理取鬧的孩子,當中或許是有什麼誤會,而且就剛才發生的一切而言,我沒有感覺到阿修對柏書表現出任何惡意。」
辛願別過臉,呼吸急促地忍著眼淚。
唐硯之嘆了口氣,聲音帶了些倦意:「就算他真的想鬧脾氣,你能不能先問一下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不開心呢。」
—
唐蓁一直聽著父母的爭吵,心裡煩悶又慌亂,總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說,以她這樣的身份,說什麼似乎都不對。
她試著喊了唐修幾聲,那人卻半跪在地上慢條斯理地撿著散落的衣架,沒什麼反應。
她本就對唐修窩著火,此時更是有些生氣,就拿起沙發上的抱枕丟了過去。
抱枕是很輕的,她也沒用多大力氣,但是打中唐修之後,他的身體晃了晃,手裡收好的衣架再次凌亂地散了一地,另一邊的膝蓋也跪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沉的悶響。
唐蓁愣住了。
唐修沒有出聲,只是扶著沙發,將跪下去的膝蓋重新屈起來,手覆在上面輕輕按著,頭埋得很低,克制地喘息著,脊背輕輕發顫。
他動作很快,就像是害怕被人看見他跪了這麼一下似的。
唐蓁連忙起身,小跑到他身邊蹲下,本想扶住他的胳膊,他卻忽然抬起衣袖擦汗,她就碰到了他一片濕冷的手,也看到了他蒼白手背上因為做飯而留下的一些淤痕和裂口。
她孕中情緒本就敏感,此時此刻眼淚更是不受控制地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哥哥。」
唐修反應過來身邊有人,抬頭看到眼眶濕潤鼻尖泛紅的唐蓁,他心裡一疼,下意識地伸手想幫她擦眼淚,卻是沒碰到她又收回來,在上衣口袋裡翻出了紙巾,放進她手心裡。
唐蓁攥著那張紙巾,眼淚不知為何流得更凶,卻不去擦。
「蓁蓁別怕啊,」他聲音很低,融著徹骨的溫柔,彎著有些渾濁的眸子,輕輕地對她笑,「哥哥在這裡。」
唐蓁張了張嘴,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想問問他疼不疼,卻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他就撐著沙發站了起來——剛剛跪在地上的左腿,此時明顯地有些使不上力,走到父母身後站定的時候,也很明顯地把重心都壓在了另一條腿上。
「爸爸,你誤會媽媽了,」唐蓁聽到他輕聲開口,「以前我確實對柏書有很多誤解,我總覺得他只顧工作,照顧不好蓁蓁,所以三番五次私下或者公開地找過他麻煩。媽媽一直在提醒我,柏書也一直忍讓,但我那時候始終固執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