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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放在桌子上的手碰上去又軟又燙,抬起來的時候還有些顫,「你叫我一聲小停,我們從頭來,我一直是你兒子,以後過年你也得給我開個門。」
「我知道你不理我是因為怕耽誤我,也可能是覺得以前沒做好。」
「小停。」女人低著頭哭的聲像壓在嗓子裡出不來,「對不起。」
那間屋子不大,那會兒迴蕩的全是哭聲,段聞停靜靜的坐在那兒聽著她哭,像以前一樣。
直到女人哭的喘不上氣兒停下來的時候,段聞停才握著她手出了聲兒,「今天哭了以後就別哭了。」
他捏了捏手指,「開開心心的。」
段聞停是中午進的那間屋子,一直到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出來。
小區里連人都很少,夕陽打在破破爛爛的小建築上,抬抬頭,樹卻還是長得茂盛,腳底下髒也得往上看,總有一處乾淨的。
段聞停走出小區的時候童遲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下午想吃什麼。
「叔做什麼就吃什麼。」段聞停笑著往家走。
「可我想吃煎餃。」童遲笑笑,捂著嘴小聲說,就怕他叔聽見。
「好。」段聞停知道這小子就是打著問候的旗號,想讓他幫著帶吃的。電話掛了之後段聞停在路上找了半天的餃子店,拐到其他街買了一份煎餃。
童遲給他開門的時候笑的像朵花,勾著他肩膀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啵的一聲兒。
「哥最好了!」他說完提著餃子就跑了。
段聞停站在門口愣了下,抬頭對上了笠海的眼睛。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那時候心裡咯噔一下。
他覺得他叔看他的眼神不太對,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和其他時候不太一樣。
「你又慣著他。」笠海又笑笑,「做了紅燒肉。」
「好。」段聞停把鞋脫了,沒繼續細想,進廁所把手洗了。
他明兒要走,笠海給他做了一桌的菜,全是葷的,就怕他到學校去餓著似的。
這段時間陪著童遲,其實兩個人明顯關係近了很多,不是親情的那種,某些時刻段聞停其實生出了在和童遲談對象似的錯覺,他知道這多麼奇怪又不體面,尤其是在家裡看到笠海的時候。
「哥,明天我送你去。」童遲嘴裡咔嚓一聲脆響咬了口餃子。
「你又不去學校了?」段聞停問。
「什麼叫又啊。」童遲撇撇嘴,「馬上要走了,我請了半天假,那老師也不管我了。」
段聞停挺想敲他腦袋的,但又忍住沒敲,就只是搖搖頭笑了下。
晚上睡覺前段聞停把行李收拾好,關了燈,上了床之後童遲躺在旁邊舉著手,「哥我看看你手。」
段聞停把手遞給他,童遲拿在手裡慢慢按摩著他的手指,然後兩掌相對合實。
「比我大點兒。」童遲笑,「哥手挺好看的。」
他用手指尖在段聞停手背的血管上慢慢的描摹,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
「你下次見我,我就不在家了。」童遲說話的時候其實很克制,但還是忍不住,聲音調在某一瞬間突然就變了,鼻音夾雜著忍耐的哭腔說,「我心裡怎麼這麼難受啊。」
段聞停的手突然挪動,一把握住了童遲的手,十指相扣緊緊的攥手心裡了。
「我找你去,我答應你的。」段聞停今兒一天都在安慰人。
他這人從小毛病就是嘴硬,現在被逼的嘴比誰都軟,除了童遲的。不願意說的話,說出來會覺得丟面子的話,現在一字兒不落的都得說。
「叔一直在這兒,想他了就回來看看,我陪你。」段聞停也難受啊,他比童遲還難受。
「你不來我就追著打你。」童遲看看他,「你自己說的。」
段聞停笑笑說,「好。」
「接我電話,不接我就生氣。」童遲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句,「我生氣了也追著打你。」
「好。」段聞停被他逗死。
後來段聞停嘆了一口氣,小小聲音哄著說:「睡吧。」
童遲乖乖把眼睛閉上,兩個人躺在那兒手臂擠著手臂,用一個不怎麼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後來一直到十二點多,童遲突然把眼睛睜開,他盯著頭頂上方的天花板,愣愣地看著好一會兒。
偏頭又看見段聞停的側臉,他盯著那個在黑暗中還能夠看清的流暢臉部線條,盯著段聞停的嘴唇,喉結,眼睛移不開。
童遲膽子大起來也是嚇人,他堅信段聞停睡著了,就算沒睡著他也要把接下來的事兒幹了,不然以後可能沒機會了。
他從被子裡緩緩的鑽出來,用手臂支起半邊的身子,用身子徹底擋住了段聞停頭頂上方那一點點的月光。
「哥,你都要走了,我貪心在要個禮物好不好。」童遲用氣音小小聲音自言自語,「你別生氣。」
段聞停睡著了,鼻息滾燙的氣息撲出,有節奏的呼吸一下接著一下。
童遲的心臟卻比任何時候都跳的厲害。
他俯下身子,盯著那片看上去柔軟的唇,然後極其輕的用自己的嘴唇碰了上去。
像一塊布丁,柔軟溫熱,從頭皮麻到了腳尖,童遲像被人掐著脖子一般沒有呼吸,在抬起頭的一瞬間猛地吸了一口氣。
迅速的睜大眼睛躺回了自己的枕頭上。
溫和的月光又重新打在了段聞停的臉上,他輕輕顫動了下睫毛。少年那一晚的夢美得不像話,但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