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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後來,秦盛年這個做法被爺爺得知,氣得他當場暈倒,也正是那時,他的身子便大不如從前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大舅媽在阮清兩歲的時候便因病去世了,緊接著,奶奶也在那年去世。
所以,爺爺此時才不停地說這都是報應。
聽完這些,阮清立在原地,腦子嗡嗡的。秦湘也好不到哪去,這個家族秘辛剛好在今天被揭開,聽得她無法回神。
原來她喊了十九年的爸媽,喊錯了,應該叫姑姑姑父。
秦湘喃喃道:「為什麼把我和阮清換掉之後,大舅媽還是不在了?」
爺爺聽到這,情緒突然上頭,邊哭邊喊:「因為那個道士是騙人的!!!」他用力敲打自己的胸膛,聲音無比悲愴:「是那個道士學藝不精,還來破壞別人家庭!!」
最後一聲他是扯著嗓子吼出來的:「那個道士在見過你爸之後便死了!被仇家拿刀捅死的!!不僅如此,他的仇家把那個道士全家都殺光了!沒有一個活口!!」
兩個女孩不知該作何反應,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秦盛年和阮甄衝進來,後面還跟著秦誠和護工。
「砰」的一聲,爺爺突然倒落在地。像一座常年屹立的大山轟然倒塌了。
房間頓時亂做一團,哭喊聲,叫嚷聲充滿整個屋子。最後爺爺都沒來得及上救護車,便咽了氣。
這個年,註定過不踏實。
小時候,秦湘經常能聽到鄉下老家,因為女人生不出男孩,或者家裡窮的揭不開鍋,便把最小的女兒打發給別人,沒有特殊的事情,被送走的女孩是無法認祖歸宗的。
那時候家家戶戶幾乎都會生五個孩子,七.八個更是常事。
毫不誇張地說,你在街上碰到的女人,可能就是你的小姨或者小姑。
臘月二十八,是爺爺出殯的日子。那天罕見地下起了冬雨,老家的客廳早已空蕩,布置成靈堂,長明燈點亮三天,爺爺的遺體被抬入冰棺,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
老家有專門主持紅白喜事的長輩,一群人披上白布條,跟著棺木一同去了殯儀館。
秦湘心臟抽疼,身上的力氣驟然被抽乾。
小時候,爺爺是家裡最寵她的人,聽說她七歲就被送到寄宿小學,爺爺捨不得她,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帶著大包小包的零食,獨自一人步履蹣跚地坐上通往縣城的公交車。
把零食交給她後,爺爺又從兜里拿出一個破舊塑膠袋,老人消瘦的手都能看得清血管。打開后里面放著一個黑色的小方巾,包裹了一層又一層。
小小的方巾里,包裹著舊舊的零錢。
有五角的,一元的,五元的,最大面額的是二十元紙幣。
秦湘看到爺爺只留下了四張一塊錢的紙幣,其他的都塞給她。那時候秦湘還小,對錢多錢少沒有概念,心裡裝的都是零食,興高采烈地給爺爺揮手告別。
爺爺看到後,想和孫女說話的心思也收了起來,囑咐了幾句便慢慢走著回車站了。
往事回憶地突如其來,秦湘原本已經哭到乾澀的雙眼又漸漸溢出淚花,她別開眼,用力地眨巴眨巴眼,卻發現,眼淚怎麼也收不回去。
那時候,她的小學離車站足足有五條街的距離,騎自行車都要半小時,爺爺要走多長時間才能到那裡她不知道。
秦湘的童年大多是在鄉下度過的,可是到了初中,那時候有了網絡,秦盛年在平蕪安了路由器,那裡有無線網絡,可以隨意追劇。秦湘從那時候便很少回爺爺家了。
初三那年的秋天,她回了一趟爺爺家,但沒看到人,領居大媽說爺爺出去買東西了,秦湘沒有鑰匙,只好站在門口等著,直到等到傍黑,胡同口才走近一個步履蹣跚的身影,懷裡還背著一個大大的盒子。
秦湘生了悶氣,抱怨地走上前,剛要開口質問爺爺去哪了,便看到盒子上幾個英文字母,她皺眉問道:「爺爺,你又亂買什麼了?」
爺爺笑著開了生鏽的大門,院子裡堆滿了沒有掰完的玉米,樹上的石榴爆開了果,柿子也都金燦燦的。
秦湘跟在他身後進了屋,一股老人的氣味散發出來,爺爺把黑盒放在桌上,手忙腳亂地給孫女遞煮熟的玉米,個大的石榴和軟柿子。
塞得秦湘懷裡滿滿的。
爺爺拆開那個包裝盒,從裡面拿出白色的東西,插上電,小老頭自顧自地鼓搗了一會兒,那個白色的東西才發出亮光。爺爺滿臉驚喜:「晚晚,家裡有安了那什麼外fai了,放了寒假就帶著你弟弟來家裡玩啊。」
老人不知道WiFi怎麼讀,讀得彆扭,偏偏臉上笑得那麼開心。
那一瞬間,嘴裡的石榴不甜了,泛著無盡的酸澀。爺爺連智慧型手機都沒有,買路由器的原因可想而知,是想讓她多回家看看。
秦湘偏頭,眼球用力打轉,哽咽地說:「你又亂花錢。」
但從那之後,她便經常帶著還在上小學的秦誠回爺爺家。
人這一生總要經歷不同時期的告別。
如果成長的代價是和親人分別,那她不想長大。
奶奶去世時,她只有兩周大,無法體會那種被割捨的疼,大人會告訴小孩,去世的人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他們在那裡快樂地生活。
可現在她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孩,人死了便不存在了,他的身份會被消除,戶口本上也不會再有他的名字,而失去親人的痛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變淺,到最後大家可能都會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