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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生回了臥室,做了個夢,夢境過於虛幻,虛虛實實,朦朦朧朧。
都是碎片式的場景,一會兒是他被抱進一個女人的懷裡,一會兒是他被人堵在廁所里毆打,再之後便是光鮮亮麗的女人被一個男人毆打。
夢到最後,他出了一身虛汗,從夢中驚醒。
窗簾緊閉,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喉間癢的厲害,下樓拿了瓶冰水,冰水順著食道進了胃部,他這才漸漸清醒。
夢也許不是夢,是他之前經歷的事情,只不過是為了逃避,他才暫時性地將那些不堪的,破碎的,噁心的往事,封存了。
他靠著流理台,微微低頭,盯著虛無的空中。
「——叮。」
放置在流理台上的手機突然亮了,撈起一看,是陳燃發了個定位,這小子,逃課去了個新場子,問他去不去。
他手在褲兜里摸了摸,摸出盒煙,低頭攏火,細白的煙霧很快飄了出來,他眯起雙眼,回復消息【去。】
剛出門,便在金鑰匙廣場碰到了秦湘。
他裝作沒看到那小姑娘,帶著滿身的戾氣邁著略顯急迫的步子,走進一條幽深的小巷。
果然,秦湘跟了上來。
秦湘起初是不想跟過去的,但周晏生的模樣有些嚇人,關鍵是臉上還帶著傷,活脫脫像個要去蓄意滋事的混混,她壓下一切情緒,跟了上去。
小巷被枝繁葉茂的大樹遮掩住光亮,這裡宛若黑夜,只有昏黃的路燈照亮青石板小路,秦湘扶著牆,慢慢摸索著向前走。
周遭靜且黑,她試探性地叫出聲:「周晏生,你在嗎?」
可惜,無人回應她。
秦湘抿了抿嘴唇,繼續向前。
突然,一隻骨骼分明的手倏地伸出來,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地攥住秦湘細細的手腕,一個用力,把她拉進更加暗無天日的拐角。
覆蓋在嘴上的手掌切斷了她那還未曾喊出口的尖叫聲。
周晏生俯身,下頷抵在女孩的頸窩處,懶散地支靠在溫香柔軟上,眼皮耷拉著,聲音慵懶:「你跟著我幹什麼?」
說話間,滾燙的熱氣傾數噴灑在她頸窩處,很快引起一片粉紅。
秦湘心跳了又跳,細心地察覺到男生嗓音里的別種情緒,罕見地沒有推開他,語氣很輕:「疼嗎?」
女孩軟糯糯的聲音鑽進周晏生的耳朵里,心窩裡,惹得心臟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捏緊,密密麻麻地喘不來氣。
秦湘注意到他的呼吸頻率變得急促,下意識地把手貼到他寬闊的後背上,輕柔地撫摸,「周晏生,你一定......很疼吧?」
這樣溫婉的話曾幾何時,蘇禾也對他說過,小時候,他和別的男孩打了架,蘇禾也用這樣的語氣安慰過他,但也僅僅那一次,之後便再也沒有過。
他喉間發梗,往事不斷地衝擊在腦海里,有剛剛夢裡的畫面,也有一些他忽略掉的細節。
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滴滴滑落,「啪」地一聲落至秦湘頸窩,燙得她一個瑟縮。
周晏生呼吸漸漸不暢,唇色蒼白,好像有人拿刀抵在了他的心窩處,尖銳的刀快速隱入胸膛內。
秦湘終於發現他的不對勁,反常地過分,她急忙掙開他的手臂,透著外面打進來的燈光,這才看清周晏生的異常。
眼前的周晏生和以往那個做什麼事都遊刃有餘的人大相逕庭,在她眼裡,周晏生一直都是萬能的,任何難事到了他都往往都迎刃而解。
但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他好像陷入夢魘一般,黑暗將他吞沒,反覆折磨。
秦湘意識到此刻兩人的處境出奇的黑,便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地拉起他的手,牢牢攥在手心中,將溫熱全都渡給他。
她看向他的臉,另一手輕柔地為他拭去汗珠,心疼到極點,聲音溫柔卻堅定:
「周晏生,拉緊我,我帶你走。」
周晏生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跌入無盡的深淵,卻不料,突然出現的一抹光亮,帶他走出泥潭。那個聲音很熟悉,軟糯糯的同時帶著力量。
冷意在退散,他感覺到自己被光和熱包裹住,落差感消失得無影無蹤,深不見底的地獄也在慢慢離他遠去,直至再也無法接觸到他。
睜開眼,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手上的溫熱令他終於清醒。
路燈的作用微乎其微,但一姑娘站在那兒,無數光暈從她周身散開,眼神堅定有力量,目光閃爍,瞳孔里只有他一人。
周遭突然變得模糊,像電影慢鏡頭一般,只有她是清晰可見的。
那一瞬,世界變得荒蕪,只剩一小小的身影。
她就是他的救贖。
小巷外,金鑰匙廣場的一個角落,西面是廣場舞的天下,這裡好像是被人們遺棄的角落,從沒有人經過。
周晏生坐在花壇的邊緣,雙腿懶散地支在地上,手肘支著大腿,任由面前的人搗鼓自己受傷的臉。
他眼瞼耷拉著,周身透著說不出的陰鬱,好似無比厭倦疲憊。
秦湘在他眉骨處貼上創可貼,處理掉一旁沾血的棉簽,無聲地站在周晏生面前。
天色一點點變暗,路燈那微弱的光打在兩人身上,她張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被周晏生扯過去。
周晏生攥住秦湘手腕,一個用力便把女孩拉至自己身前,與她零距離接觸。